所谓透视画法,是将实际物体依大小比例缩小再现。那样画出来的虚构景色,看起来就像宝物一般真实。利用镜子,布鲁涅内斯基向朋友证明了透视画法的效果。
「假定说,有谁先精确地画了旧宫小房间的画。」
雷奥纳多继续说明。
「那人再把那幅画贴在房间的门上。当然,画上头,和门的钥匙孔同样位置的地方,也有个小洞吧。然后把镜子放在钥匙孔前方。如果有人从钥匙孔看进房间里头的话,映人他眼里的不是实际的房间,而是画了房间样子的画。」
「的确……。和布鲁涅内斯基之镜同样的原理。」
我声音平静地说。对于自己没有不安,也觉得不可思议。同样是佛罗伦斯人的雷奥纳多,会注意到我的「看不见的房间」的构造,也不是难以想像的。虽然如此,也不能只因为我是佛罗伦斯人的缘故,就能确定我是杀死丹杰罗的凶手吧。因为那时用到的镜子和木板画,在尸体被发现之前就已经被我搬走,而且也早就处理掉,没留著了。
「难道那是在说丹杰罗先生被杀死时的事吗?」
我总算注意到了——以这种态度,我看著雷奥纳多。
雷奥纳多点头,回答说:
「我去他被杀死的房间看过了。」
我皱了眉,不是装出来的。那让我想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流言:这个男人到刑场或解剖室素描尸体。
「虽然丹杰罗先生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但他的血迹还庄。还有落选的设计案和模型也是。」
「在那里头,大概有我的作品。你的也是,那件非常好的作品。」我这么说,雷奥纳多轻轻地耸一下肩膀。他的作品,我也觉得是非常好的设计案,但他本人似乎不太感兴趣。
「是啊。不过。只看了模型,就算审查委员也说不准是谁的作品吧。」
他的话我也赞成。所以丹杰罗要用我的作品说出杀死他的凶手的名字,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也是我能心平气和的理由之一。
「但是,住那房间里,发现了一点点有趣的事。」
雷奥纳多喃喃说。我听了不禁心头一惊。
「最靠近丹杰罗先生倒下的地方的模型,只有圆拱、屋顶和塔的部分有血迹。其他部分都没有,只有那几个地方才有。」
是怎么一回事?我深皱眉头。丹杰罗的复仇心,彷佛黑暗一点一点地从四周笼罩而来,我的心里很不舒服。
「一开始我并不瞭解,但终究只是简单的文字游戏。把圆拱(archi)、屋顶(tetto)、塔(torre)连著一起念的话,就是建筑师(architettorre)的意思。」
「啊,是啊……。」我的心怦怦跳。最初和丹杰罗见面时,我自称是建筑师。为了要在设计案的审查会时交钱给他,这样说比较方便。可是要说我是建筑师的话,我其实没做出什么实际成果。对于他那么说,我有想要感谢的心情。
「的确。可是,虽说是建筑师,在那地方……」
「对。是有很多建筑师在那里。如果丹杰罗先生想藉此指出杀人犯的名字,仅仅那样是无法让人明白的。因为他的两手都被砍掉,所以没办法写字留言。」
「两手都……太残酷了。凶手到底对他有什么恨……」
我故意显得很吃惊。官吏们似乎受令封口,所以关于丹杰罗死的样子,现在还没有详细的消息传出来。
可是雷奥纳多连看我也不想看,低声喃喃说:
「是恨吗?」
我惊呆地看著他,一个字也吭下出来。甩一下长发,他仰起脸,说:
「对不起。但丹杰罗先生是诗人,如果能在瞬间想出那种谐音的他,会想到利用诗歌的一些其他基本技巧——譬如暗喻,来留下凶手的名字,也不是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吧?」
我沉默无言。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让我开始感到可怕。
他清澈的目光动也不动凝视我。
「凶手砍断丹杰罗先生的双手,扔在暖炉里。但他是诗人,如果双手被砍掉的理由只是怨恨的话,说来其实有些奇怪。我想,凶手一定有什么理由,非得砍掉他的手不可。想必是为了要掩盖什么,而砍断丹杰罗先生的手。」
「什么……什么意思?」
我不禁问说。声音会不会很奇怪,我感到不安,但沉默不语也很不自然。
「所以要掩盖的是指出凶手名字的暗喻。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故意,总之凶手用短刀刺进丹杰罗先生的右胁腹。丹杰罗先生利用这件事,把刺进身体的短刀拔出来,然后刺伤自己的双手——和钉死在十字架的神子相同的地方。
「是在死之前,想把自己比作神的儿子是吗?」
我试著把话引开,但雷奥纳多的表情没有变化。
「不。是圣伤。」
「圣伤?」
「对。在身体同样的地方,得了和神子一样的神圣伤痕,是圣人的证明。双手有圣伤的圣人有好几位,但要说右胁腹也有圣伤的圣人,第一个让人想到的,就是和您同名的那一位吧——大师法兰西斯。」
「……亚西西的圣法兰西斯——圣方济。」
我下意识地喃喃说。对于这位和自己同名的圣人。他的事迹我当然很清楚。生于富豪之家,但捐出自己的财产修建教堂的圣人。
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