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两种钥匙

  年迈富豪倒在房间地板上。

  血滴喷溅在房间里,

  喉咙部位被由上往下割开……

  在带有黏性的液体底面,空虚的瞳孔仰视著虚空。

  烛台的光,在天花板上投下复杂的影子。没有窗户的昏暗房间,血湿的石板地。冷冽的空气中,混杂著强烈刺鼻的油臭味。

  地下室一角的巨大石棺里,满满的橄榄油,在那底下,沉浸著许多尸体,被切开的尸体。这里是医院的解剖室。

  在解剖台上的,是上了年纪的男性尸体。切割敞开的胸部,露出难看变了色的内脏器官。

  高个子的男人,俯视著散发出腐臭味道的那具尸体。摇晃的蜡烛火焰,照亮他端正的脸庞。男人手中拿的是纸和金属笔。深夜无人的解剖室,男人素描著尸身的样态。

  呈现在纸面上的素描很精确,异常惊人的细密。

  一条条血管,甚至肌肉的一条条皱褶,美丽冷酷地重现出来。

  地下室的死寂中,只有笔尖在纸上滑动的声音。

  硬直的尸身和晃动的火焰,让人觉得某种恶魔似的空间里,只有男人的表情极为理性。

  过一会,素描完成。男人手中的纸上,画了肥大的男性心脏,也写上一些说明。叹气声中,男人把尸体放回石棺里,然后擦拭了沾满油脂的手。

  收拾好东西,吹灭烛台的火焰。从只留下脚步声的地下室走出来后,可看到窗外月光中,巨大的圣堂。这座歪斜未完成的圣堂,也奇怪地被比喻成病人,就是米兰的大教堂。

  湿热的夜晚。

  砖瓦覆盖的红褐色城市。点缀其中些许的白色大理石,在苍白的月色映照下,从暗黑中浮现出来。通过仿佛湿濡而发亮的石头回廊,男人离开了医院的建筑。

  就在踏出门口时,他停住脚步。

  建筑物阴影的薄暗中,快步走出人影。两个人,穿著附有兜帽的大衣。看来是个体格强壮、身材高大的随从,以及身材相对较小的主人。

  就像是在等待著男人一样,他们慢慢走近。

  随从的人佩著剑。手臂里,一根粗棍。

  看得出有敌意,但看来不是强盗之类的。他们的装束相当齐整,举止也不像惯于武打的样子。

  「……不是医科学生吧?」

  停步在男人面前,那个随从低声问说。不是熟识的声音。一个壮年男性。略略带有威尼斯的口音。

  「你又是谁呢……看来不是和医院有关的人员。」

  男人声音冷静地反问。听起来有些疲倦,并没何害怕,但仍无法掩盖心里的困惑。

  「谁要你来的?」

  那个随从问说。对于那样的话,男人更显困惑。谁也没要他来,纯粹是自己的探求心所触动的。

  「……是什么事?」

  「回答!」

  那个随从举起棍子,对准男人的肩头击下。

  看来是懂得剑术,漂亮出其不意的一击。

  但男人躲过,就像是预知那个随从会有那样的动作。随从的神情略显不安。

  「……」

  男人看著掉落的东西。那随从飞快的回头看下主人,有点像仰仗主人指示的警犬。帽子下的主人微微摇头。随从放下摆好架式的棍子,以目致意。

  「看来是我们误会了——失礼,请原谅。」

  只这么说,两人迅速走开,没有回头,消失在暗黑的巷子里。看著他们没人的背影,男人无言地耸耸肩膀。

  叹口气,拾起散落地亡的那一束纸张。

  纸张上头画的是,至今没人见过的,精细的人体解剖图。

  1

  这个场所称为旧宫。

  包括有著漂亮钟楼的圣哥塔尔多教堂。米兰大教堂对面的蕾雅里宫。并排其旁的阿尔齐贝斯科维里宫。此地区一带全是以前统治米兰一百七十年的维斯康堤家族的居所。以蝰蛇的徽纹为人所知的那个家族,在没落后,将此城市的统治权交给史佛尔札家族。如此已经过了三十多年。

  现在住在旧宫的是,住新米兰大公的宫廷出入的那些学者、技师和艺术家。宽广豪华的旧宫,不但是著述家和诗人们讨论问题的优良场所,同时也能提供充足的空间让工匠、艺术家们做工作室。

  嘉琪莉亚·迦乐兰尼造访其中一个工作室,是在刚破晓不久的清晨。

  工作室的主人是个异乡人。是同盟国佛罗伦斯的实际统治者「豪华王」罗伦佐的使节。正式的身分,他是音乐使节。竖琴弹奏得非常好,自己也设计各式各样的乐器。

  不过,他的才能不仅是在音乐的领域而已。事实上,他是被公会认可,能够拥有自己工作室的画家。而且他也自称是稀世的军事工程师、建筑师和雕塑家。没什么了不起的实际成果的他,不知为何得到米兰摄政大臣的深厚信赖,并在宫廷的活动中重用他。

  能干、性情古怪多变、审美眼光出色的摄政大臣,以及傲慢不逊、才能深下见底的艺术家。

  摄政大臣的名字是鲁多维克·史佛尔札。

  这个异乡来的艺术家叫做雷奥纳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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