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做。
等着瞧——铿,坚硬的声响响起,闪着蓝光的石头滚到地上,那是玻璃忽然抛出的东西。玻璃的父亲像被滚到脚边的东西吓了一跳,视线投向下方。
「什么?」
也许是为了寻找不知道滚到哪的耳环,玻璃的父亲蹲了下来,把脸贴到地面。他的手一离开高尔夫球杆,玻璃立刻跳了起来。
她戴着鲜红的面具,一张流着血的鲜红面具,藏起女孩受伤的脸庞,玻璃光脚蹬着地板。比她打算起身的父亲早一步抓到高尔夫球杆。
她用力挥动球杆,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往下挥杆,击落飞碟。对方嘴里大叫着什么倒下去,她还是不停挥杆、不停挥杆。他闪躲,她就打向太阳穴,他逃跑,她就打向后脑勺,等他无法动弹,她就打向他的脑门。如果是天真的我,或许早已停手,让对方能乘隙反击,不过玻璃始终没有停止攻击。在将对方破坏殆尽前,她的战争不会结束。
空中降下鲜红色的大雨。
雨势相当强劲的滂沱大雨。不管是从喷着火坠落的飞碟,还是从英雄的面具上,都持续降下滚烫的红雨。我想成为玻璃的伞,我曾经这么想。玻璃说自己不需要伞,就算被大雨淋湿,她也有必须做的事情。玻璃保护了我。
为了保护我,她任红雨打在自己身上。
飞碟坠落的天空裂开,天球破了一个巨大伤口。红雨也从那里落下,我的身体被鲜红浸染。雨落在大地,流入河里、流入土里、流入大海里,让万物都变成混浊的红色。英雄也染上了红色。
接着,所有的声音和光芒都离我远去。
「学长。」
我听见了声音,似乎是玻璃在找寻我的频道。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素甘,因为味道没什么特别的。我喜欢的是学长,学长喜欢什么?你总是关心我,我却完全不知道学长喜欢什么。请告诉我,学长,你喜欢什么东西?」
黑暗把我拖了进去,我指向玻璃。手不听使唤,不过我确实是想这么做。玻璃的声音越来越远,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我努力竖起耳朵。她在说什么?她说了什么话?我想再多听一会儿。我想永远听下去。
「……长,真……谢。」
「……所以……再……」
「……欢。」
醒来后,我躺在病床上,纳闷着自己为什么躺在保健室里。时间的感觉变得模糊,连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不知道。
眼睛转动着,我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场所。这个景色是医院吗?为什么我会在医院?当我思考起这个问题时,真实感忽然坠落下来似地恢复,我甚至连那场雨什么时候停了也不知道。
凄厉的呻吟声响起,我发觉那是自己的声音,紧接着——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剧烈痛楚从脑袋中窜起。脑中不停有白光闪烁旋转,我不明白为什么痛成这样还不会死。这种事情是真的吗?就算身体毁坏得这么严重,人类还是不会死吗?有必要这么拼命地活下去吗?
清——澄——!呼唤着我的声音很接近。
「加油!大家都在这里!大家都在这里喔!」
即使戴着口罩我也听得出来,是妈妈。
她彷佛笼罩我般,从正上方看着我,她提高嗓门对我说话。如果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如果没有抓紧意识,那股疼痛甚至会让我忘记自己是谁。
「大家都在这里!都在这里!清澄!」
(大家是指谁?玻璃呢?玻璃在什么地方?)
身体痛得令我弹了起来,脑袋又开始无法思考。
我想大叫玻璃的名字,不过脑浆受到收缩般的疼痛侵袭,同时,我的思考阻止了喉咙的动作。
不能再叫她的名字了,这么做是为了她的未来着想。等这件事情解决后,她将重生为一个全新的人。换新的名字,抛弃与过去相关的一切,过着与过往的人生毫无关系的生活,从各种痛苦中解放,以全新面貌活下去。
那个女孩死了,已经不能呼唤她的名字,不能寻找她的下落。
被红雨弄脏的英雄,只能陷入深深的沉睡,我得假装不知道,装作忘记所有事情。
我必须抛下那名女孩。
我想把我的一切给她,这一点千真万确,把所有事物,连自己的未来也全部给玻璃。即使我一无所有也无所谓,全部都给玻璃。
所以这样就可以了。我愿意接受孤独。英雄和击落的飞碟一同丧命,再也不会与她见面,这样就行了。
全新的你。
请从远离这里的地方仰望天空,我相信你头上一定会闪耀着光芒。希望明天会有好事发生在你身上,希望未来也会有许多好事发生。
(谢谢。再见。)
——英雄是为了什么存在?又是为了什么死去?被创造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是为了像这样被人遗忘吗?如果是这样,我——
原本应该接续下去的话语被大雨弄脏。
「清澄!爸爸也在赶过来的路上!我一联络,他就说会马上赶过来!为了见你,他已经搭上新干线了!」
我反覆呼吸,抓紧了妈妈的声音。
爸爸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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