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妈妈准备出门。今天她值小夜班,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我可能半夜两点之后才会到家,晚饭帮你准备好了,要记得热来吃。用火小心点,还有用功读书很好,不过一点前要睡觉,可以吗?」
「好好好,开车小心喔。另外明天……」
「我知道,我当然不会忘记。我出门罗。」
「慢走。」
车子引擎声从家门前的马路逐渐远离。
结业式结束回到家后,我拜托妈妈打了好几通电话到学校,希望她从监护人的立场和玻璃班上的导师商量。不过「她爸爸一定有鬼!」这种话实在不能说,只是想经由大人之口说出令人在意的外婆一事,希望导师好好确认玻璃家里的状况。
只可惜总是时机不对,导师一直不在位子上。说不定她已经离开学校,前往藏本家。虽然妈妈留言请对方回来后和我们联络,不过直到现在都没有接到电话。妈妈说明天会再打。尽管放寒假,学校也不会马上全部停止运作。
一个人待在静怡的房间里,我翻着考古题,内心一直无法冷静。我的眼睛没有追逐书里的文字,只是用指尖弹着厚重的纸本。
早知道结业式一结束就去拦住玻璃的导师,这么一来我就能直接告诉她玻璃家里的状况有多奇怪。不过那时候她好像在开会,并不在教职员办公室。
(要再去一次玻璃家吗?)
但这样可能会撞见玻璃的导师,我不想妨碍玻璃与导师深入沟通的机会。
(可是那个老师不太可靠。)
我试着想像玻璃的父亲与导师正面对决的场面,导师能善加察觉那个父亲奇怪的地方吗?她能像妈妈一样,靠直觉发现真相吗?
我越想越后悔,应该早点告诉那位导师关于玻璃外婆的事,总觉得自己犯下了关键性的错误。我脑中浮现玻璃的背影,娇小的背影独自走在漆黑的路上,离我越来越远,最后被黑暗吞噬,再也看不见。
忽然一股寒意袭来,令我全身寒毛直竖。从学校回家时感觉到的清晰不祥预感再次涌现,让我恶心想吐。
也许我心里生了病,晚上睡不着,书也读不下去,最近完全没有食欲,从看见玻璃手腕上的指痕后一直是这个样子。
即使我心急如焚,显然也只是空着急。虽然有想救玻璃的伟大决心,到头来却一事无成。不管做什么,心里总想着现在不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这种人不该活在这世上。
(……怎么办,必须赶快把玻璃救出来……怎么办、怎么办……)
窗外一片漆黑,起雾的玻璃窗上映照出我有如活尸的脸庞。我感到厌烦,为了替室内换进新鲜空气而打开窗户。
一开窗,我看见窗外的马路上,有个人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那和某天早上,我以为玻璃在外面而眯起眼睛细看的是同一个地点。
黑影的头很尖,恐怕是将兜帽拉得很低的轮廓。完全看不见那个人的脸,是谁?从这里甚至看不清楚对方是男是女,然而——
「……是玻璃吗?」
我扯开嗓门大喊,对方似乎轻轻点了个头。比起见面的喜悦,更强烈的情感是恐惧。是玻璃——我的身体不自觉开始颤抖。她在那里做什么?她在那里待了多久?在那么阴暗寒冷的地方,她到底在做什么!
「快进来!」
我的身体探出窗户,不由自主地大喊。
「进来屋里!」
「……学长!」
回应我的声音果然是玻璃,只是她的嗓音很沙哑,而且比我还激烈地颤抖。
「我、我会过去的,可以请你先关灯吗!」
「什么?」
「拜托你!」
「……知道了,你快过来!」
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我还是按照玻璃的要求把家里的灯全部关掉,打开玄关的门。
门的另一头,从黑暗中出现更加漆黑的影子。
「……对不起,学长明明忙着准备考试……」
影子发出玻璃的声音,伴随牙齿喀哒喀哒打颤的声音。
「你在那里待多久了?」
「没、没多久。那……那个,昨天……那件事,我……真的、真的……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这种事情不重要,快进来屋子里!」
「……有、有件事我一定要告、告诉学长……」
发出玻璃嗓音的影子迟迟不肯从玄关进入屋里,影子杵在原地一再喘着气,这么说:
「危险逼近了。」
「赶快逃走,和伯母一起逃。」
「……逃?」
「突然这样说,你觉得我头脑有毛病也没办法,不过我说的是真的。这里很危险,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什么东西危险?」
「是飞碟。」
「……飞、碟。」
「没错,飞碟准备展开攻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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