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寒冷又一直支撑自己的体重,手指头有些不听使唤。我焦躁地咂着舌与锁头缠斗数分钟后,锁终于打开。
玻璃跌跌撞撞走了出来,不晓得到底被关在里面几个小时,连站也站不稳,动作异常缓慢。发抖的双手像在合掌膜拜,脸冻成「一」的形状,模样十分可怜,加上在明亮的地方一瞧,被害程度比想像还严重。
「哇啊,快脱下来!哇啊哇啊……啊啊!」
不只因为水气变色的大衣,里面的制服上衣、裙子、裤袜、鞋子和书包,从头顶的头发到脚都冰冷湿透,好像一拧就会拧出水。
「……簌簌簌簌……」
「现在是发出像漫画一样哭声的时候吗?」
玻璃的身体成了震动的物体,我硬是用扯的让她把沉甸甸的大衣脱下来,接着把制服上衣也脱下来,放在洗手台。
「……四桶……」
「什么?」
我也急忙脱下自己的大衣和上衣,披在玻璃衣物单薄的肩膀上。
「先穿上去!把衣服扣起来!」
「水、水……有四桶……哗啦啦啦……从上面……」
她维持让手臂穿过袖子的姿势发着抖,虚无的目光呆滞地仰望天花板。难不成她冷到脑子冻坏了吗?
「快把衣服扣上!真是的,振作点啊!」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像个仆人帮她把上衣和大衣的扣子扣好。她前后左右摇晃身体。
「四桶……会、会死的,因为是四……」
她穿得很厚,我心里着急得要命。寒冷的天气里湿成这样、冷成这样、发抖成这样,她真的很有可能冻死。
「……简、简、简直是魔鬼……我偷偷在心里这么想……」
得让她多穿点衣服保暖,对了,我刚好有件要带回家洗的运动服。
「……可、可是那是自来水……应该是那里……洗手台的……好、好险是那里……」
从书包里扯出运动服,我把上衣像围巾一样缠在玻璃脖子上。现在不是在意外观的时候。短暂的犹豫过后,长裤也围到她脖子上。这当然不是一套干净的运动服,已经两个月没带回家清洗,而且最倒霉的是裤子的屁股缝线正好碰到嘴巴。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拿下来重新整理,玻璃没有埋怨、抗拒。
「……因、因为万一是厕所里面马、马马、马桶的污水,就……」
她拼了命地讲着无聊的琐事。
「你还真多话啊?」
「……」
她忽然安静下来。俄罗斯娃娃圆滚滚的亡灵杵在洗手间里,厚重身影带着十足压迫感。咚、咚。
「安、安静下来反而可怕……算了,你继续讲吧……」
「啊,是……如、如果是马桶水,未免太过分了…………」
「自来水已经很过分了。」
「……啊啊……说得……也是……不过那个……其、其、其实她们也有慈、慈、慈悲……的一面呢!」
寒冷疑似会导致人类口吃,也有可能是因为实在太冷,在死前回光返照。看着把下颚埋在我的运动服里讲个不停的玻璃,我心里异常不安。
「而、而且最后一桶是热水喔!真、真的很好心!只、只可惜一下子就、就变、变冷了……」
「那是发生在几点的事?」
「唔,两、两点左右……吧。」
绅士忽然出现,但我没有余力谈论那个话题。
「三个小时以上啊,那还真是好心。」
我脖子上还有一条忘记取下的围巾,我把围巾拿下来包住玻璃湿透的头发,一圈一圈围了上去,从后面紧紧绑住。「唔啊。」好像有惨叫声传出,不过我要自己不要在意。很好,完成了!暖呼呼的俄罗斯娃娃不倒翁。
我拿起玻璃的书包,把湿透的大衣和制服挂在肩膀上,当然也没忘记带走自己的书包。
「走吧!外面超级冷!小心别冻死了!」
「知、知道了……我会、加油……可是学长,我、我们要去哪……」
「借助专业人士的力量!」
「专……?」
一走到外面,严冬冷冽的寒风毫不留情地袭来。要是不站稳脚步,似乎随时
可能被吹得往后退。由我在前面挡风,玻璃跟在我背后,维持小跑步的步调埋头前进。若没有持续行走让肌肉运动,恐怕我们两个都会直接冻死在这个地方。
通过夜晚幽喑的树林,走出市立体育场,我不时转头确认她有没有确实跟在我后头。尽管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玻璃始终紧跟在后。
「学、学长!」
被围巾围住整张脸的隙缝间,她的双眼看起来莫名明亮。
「嗯?」
「你、不冷、吗?」
「不冷!我有练过!」
这当然是谎话,其实我硬逼自己忍住寒意。我身上只有一件衬衫加上薄T恤,不可能不觉得冷。我冷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