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我看着指尖的墨水行走,认为这就像从藏本玻璃的伤口流出来的疼痛证明。如果明知有霸凌的情形发生,还装作「和我没关系」刻意无视,等于自行毁了我长久以来怀抱的宝物。这么说并不是回到孤独的意思,是指自己生存的世界,连同过去、未来、朋友和家人都将被我一手摧毁。
过去的孤独教会了我一件事——世界分成两边,一边是过于渺小的自己,另一边是过于庞大的他人。
面对不是自己的庞大另一边,可以随意污蔑,也可以尊重重视。
这两个选择里面,我选了重视。因为我活在这个世界。今后还会有数十年的时间活在这个世界。而且我知道这个世界多么令人「感激」,所以我希望能小心翼翼地将这个世界磨得光亮。我选择这样的做法,不想假装没看见伤口流出来的血液。
就算这根指头脏了,我也要把这世界擦干净。如果下雨,我就把雨伞借出去。
我从午休时间闹哄哄的走廊,窥探一年A班的教室里。
一年级教室忽然出现的三年级学生果真是异物,其中有人和同学交头接耳,讶异地看着我,看来早上那件事在一年级里面传开不是空穴来风。
藏本玻璃在教室的角落。
靠窗座位的阴影处,最后面的位子。午餐香气四溢、热闹的教室里,只有她没有和别人聊天,垂落的头发遮住脸部,藏起脸上的表情,阴郁又安静地低着头。
看见她那副模样,我注意到自己冲来这里多么有勇无谋。我该出声叫她吗?该听听她有什么烦恼吗?完全没有具体的计划。我只是在想:她这时候不晓得在做什么?心里忍不住在意,想知道她的状况。
我不想默不吭声地折回自己的教室,不过要踏进学弟妹的教室也让人迟疑。我也怕万一贸然接近,又发生类似早上的骚动。我迟迟无法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只是无意义地在门口挡路。
「……!」
我倒抽了一口气。
我看见了。
只要一经过默默坐在位子上的藏本玻璃,他们就会踹向她的桌脚或椅脚,还不只一个人。沉重的声响也传进我耳里,我看见驼背的身体在发抖。
几个家伙反覆踹着,笔盒从摇晃的桌子掉落,他们又踢又踏散落在地上的文具。藏本玻璃慢吞吞地站起,蹲在地上捡起那些东西。
所有人都选择无视她的身影,他们背过头,像是看了此景就会遭到诅咒。只有我看着遭到阴险攻击的藏本玻璃。
彷佛就要碎裂的下颚,薄弱的头盖骨,藏本玻璃抓着笔盒站了起来。她不发一语,视线在地上徘徊,似乎在找寻散落的文具。摇曳的头发隙缝间,那双大眼睛看见了我。她看见我了,眼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她看着站在门口的我,一双黑色的大眼睁得更大。
搞什么啊。我忍不住嘀咕。话里的主词不是「他们」,是「藏本玻璃」。
你在搞什么啊,藏本玻璃。
既然有这么凶恶的眼神,既然只是被那种眼神盯着就能让我这么害怕,为什么不用这样的眼神瞪向他们。
你大可做出早上对我做的那种事,现在正是气势大爆发的时候。尽情展现你最可怕的一面面对他们,你的可怕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力量。震慑他们吧,然后像对我做的那样,把恶意反击回去。被讨厌也无所谓,为什么要默默容忍这种事。需要站起来奋战的敌人就是他们,这种事情你做得到吧。
视线一角,我看见有一年级的学生看着我窃窃私语。
「他以为自己是正义的英雄……」
这些话清楚进入我耳里,说不定他们是故意要让我听见。
是啊,那又怎样。我这么想,双眼直盯着他们。有什么好畏缩的,就算我真的是正义的英雄又怎样,干脆我当场变身吧,别以为没有被以正义之名一刀两断击倒的觉悟,就做出这种事可以当成借口,你们有自己站在邪恶一方的自觉和羞耻心吗?
再说,不管一年级的小鬼怎么想,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反正春天一到我就毕业了,根本无所谓。
重要的是你啊,藏本玻璃,你必须改变。
你自己必须更——
「清澄。」
背后忽然传来呼唤我名字的声音,我转过头。被我抛在教室里的田丸看着我的神情有些担忧,看来他是追着我过来的。
「我懂你的心情,可是劝你别多管闲事。大考就要到了,用不着一头栽进一年级的问题。」
「你看那里。」
我用手指稍微指向藏本玻璃的方向,这时正好有个男生用力踹倒她的椅子。椅子弹起来撞上地面,声响连藏本玻璃也不由得吓了一跳。瘦削的肩膀明显发着抖,尽管如此,教室里的同学们依然视若无睹,装作没发生任何事。
藏本玻璃也没有出声,她没有抬起倒下的椅子,再次深深地垂下头。头发垂落的屏障里,不晓得她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田丸频频眨眼,舔了下嘴唇,低声说:「……好过分。」我尽可能用笑闹的语气,只能说出「不可饶恕,我得除恶扶善。」这种话,不过我这话确实有几分认真。
「可是清澄,你能做什么?」
「我——」
我——可以做什么?这问题很难回答,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田丸的脸。
不知道,我连现在的自己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更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藏本玻璃缓缓抬起下颚,接着又看向我,宛如我是踢倒椅子的凶手,恶狠狠地瞪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