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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为了让她专心复健,我对自己不安的情绪敷衍了事。
小花的自我就好比逐渐繁衍枝叶的树木,徐徐地恢复着。好比受到灌溉的枯萎花朵,好比修补好的破烂衣服,好比灌饱空气的救生圈……
虽然缓慢,但她确实在复苏。
我所熟知的那个凛然的「稻泽花」,就像拍立得的照片那样浮现出来。是会让脑中想不断冒出一个又一个形容方法那般令人感动的事。
就这样经历漫长的时间,直到我们能够互相对话,她终于彻底复活。
能够跟小花互相交谈,相视而笑……这种日子居然会再度来临。我对世界上的神明实在是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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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自己的鞋底叠上她踏出的脚印,突然间想到——
为什么刚才她说「明天就会全部恢复原状了呢」我会感到胆颤心惊,而在知道是指雪花的事以后,又感到松了口气。
那一瞬间,我肯定是误认为她在说「降临到我们身上的悲剧今天就会结束,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了呢」。
明明那应该是相当令人高兴的事,为何我却感到胆颤心惊呢?
是因为接近最后一战而胆怯?还是因为完全无法预测恢复原状之后,会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不,不对。
我从老早以前就察觉到了。在一切的战斗结束后,绝对不可能恢复原状。
不由得回想起在那场战斗开始前,田筱在课堂上所说的故事。
「复水难收」。
从前中国有个伟人,遭到嫌弃自己而离家出走的妻子纠缠要复婚,他便把盆子里的水洒了一地,接着好像是说了「你能将这些水恢复原状,我就答应你复婚吧」什么的。
妻子当然无法把它恢复原状,那家伙就对她说:「就像水无法恢复原样,曾经发生过的事也无法恢复原状。」然后拒绝了复婚。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觉得那个人肚量真是小。
我不知道那个人有多伟大,但也用不着那么拐弯抹角,直接说「对不起办不到」不就好了。我是不晓得他有没有恨自己的前妻,不过我认为他真是个令人讨厌的男人。
不过,那是当我还是个「单纯的市位羽奈」那时候的事了。
现在的我已经充分了解其中的含意了。
曾经发生过的事无法恢复原状,曾经见过的事物无法从记忆中抹灭。
就算一切都结束,我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花上好几个小时看「情报综合网站」看到入神并瞧不起某人,或写些有哏的推特,看着转推的数字窃笑不已。
或许也有人会想说「那种事情哪有什么办不到的」。
但对我来说,「不想过」跟「无法过」那样无聊的每一天,意义完全不同。
小花应该也是一样无法回到原点。
而且,现在她小巧又纤细的身体,所要背负的是我这种人无法与之相比,更加沉重痛苦的记忆。
这样子真的好吗?小花她不会后悔吗?我的脑中一次又一次地不断发出疑问。
「小花。」
我出声呼唤后,她没有回头,当场停下脚步。尽管没有回应,但我仍继续开口说下去。
「真的好吗?」
「……终于抓住了喔。」
小花一圈圈转动红伞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伞上富含水气的雪向四周飞溅,即将融化的湿润雪花纷纷落下染成灰色,衬托出柏油路有多脏。
「羽奈你好几次想抓到却都没抓成的敌人的狐狸尾巴。」
「可是——」
「你是在担心我呢。」
小花再次在小巷中前进,继续启齿道。
「不过没关系,我想亲手做个了断。」
刚才的杳无人烟就像是假的一样,车子的行驶声与群众的声音,让周遭开始变得嘈杂。
「……到了。」
小花视线的前方是五反田车站。
站前的巴士总站与我们所在的小巷只有几公尺的距离。车站的周边聚集着一大群人,在中心点有一辆竞选车。
那里有着我们的目标。
想当然耳,并不是那个要面临选举的微胖都议会议员候选人。
而是为了他的助选演讲造访此地的稻泽雄三——小花的爸爸。
「正因为是自己的爸爸,我才想亲手做个了断。」
此时,她终于转身看向我。
由于转身的反作用力,使得红伞离开她白皙纤细的手上,咚的一下掉到地面上。当我的目光从伞再次移回她身上时,我发现她刚才握着伞把的手,握住了让我们饱受折磨的那把枪。
小花握着那把枪,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而是像「腐臭的蛋」那样面无表情。只不过与「活人偶」不同的,应该是小花的眼中渗出浅浅的泪光吧。
「即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