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会全部恢复原状了呢。」
我花了点时间才察觉小花是在说雪的事。
看见她将手举向天际的身影,我稍稍感到有些安心,也开始望向塑胶伞外的天空。
从早上下起的雪,如今似乎要变成雨水了。
的确就这点雪,应该没办法堆积起来,会全都融化掉吧,雪花变成纯粹的冰雨,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这少许的积雪也会消失无踪,想必明天这个城市又会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是呀。」我慢了一拍简短答道,她也回头看向这边。或许是因为天气寒冷,她直挺的鼻尖冻得通红。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小花的口中呼出白色的气息。
「不,一点都不。」
即使我摇摇头,小花还是维持着一脸歉疚表情。
「对不起,我的话又没说清楚了。」
话还没说到最后,小花就回身面向前方。轻飘飘舞动的双马尾,配合她的步伐微微摆动着。
根本就不需要道什么歉。尽管如此心想,但我却没说出口,只是默默跟在后头。
小花的伞不是塑胶伞,是红色的布伞。
这是我为她挑选的。小花不适合塑胶伞。
把伞交给她的时候,她还问我:「为什么我的不是塑胶伞?」但我无法向她解释清楚。
要我说明原因实在令人为难,总之我就是不想看到她撑塑胶伞的样子。而且红伞跟小花根本是绝配。
白雪、小花,和红伞。
这三个东西组合起来超乎想像美得像幅画,让我大为心满意足。假如这里不是煞风景的水泥丛林,而是森林或城堡旁就无可挑剔了,但我实在没办法发牢骚。
忽略擅自感到满足的我,她继续向前走。
她一圈又一圈地转动手中的伞,一步步稳稳踩着覆盖柏油路的浅浅积雪前进。即使那动作看起来像是在享受雪的触感,但似乎也看得出她对于到达目的地感到犹豫。
☆★☆★
距离小花恢复意识后过了几个月。
在涟女子高中的教室里,田筱曾对我如此直言不讳。
要让没能通过「黄金蛋的求职活动Job Hunting Game」的面试,遭到枪击射穿脑子的人们夺回自我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以强烈的意志打从心底希望「能从这诅咒中解脱」。
那算什么啊,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一直在寻求的答案,不可能会这么简单。因为要是那样就能恢复原状,大家应该早就已经从「腐臭的蛋」复原了。
田筱嘲笑那样的我继续说下去。
田筱自己也遭到枪击射穿脑子,但是他拥有强烈的意志,因而能夺回自我。换句话说「腐臭的蛋」们无法夺回自我,是缘于她们拒绝恢复原状。那句话将我打到了地底。因为那样简直就像在对我说,我想拯救他们的行动毫无意义。
在那之后我汇整田筱的话语得出结论。
要不是觉得不要拥有自我,听任他人命令随波逐流活下去比较舒服,不然就是有什么内疚的事,让人不想恢复原状。
退百步,假如田筱所言为真,那小花肯定是后者。
她不可能会自甘堕落成腐臭的蛋。她由衷憎恨夺走哥哥的高速养成计画。是因为在「黄金蛋的求职活动Job Hunting Game」中背叛了我感到后悔,才无法恢复原状。
铁定没错。
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我回到小花的身边。然后一次又一次对她说话。
告诉她在枪下牺牲的人们能够夺回自我。
告诉她当田筱夺回自我以后,自愿参加「黄金蛋的求职活动Job Hunting Game」。
告诉她田筱利用了她的心意。
告诉她最终高速养成计画作废。
告诉她过去的事情都无所谓。
还有,告诉她希望她尽早恢复原状。
从早到晚,我谨慎注意不要使用命令语气,只是平淡地不断陈述事实。
那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在我喉咙沙哑,因为重复讲述同样的事,脑中已经一片混乱的某个早晨。小花轻轻握住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的我的手,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启齿道。
「必须阻止哥哥。」
老实说,她一开口就说田筱的事,让我的心情很复杂,觉得挺沮丧的。
不过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毕竟小花跟田筱是亲兄妹。
曾经共度的时光相差太多了。
拥有自我的小花跟我确实有所交流的时间,只有一天。而且还是在那宛如恶梦的「黄金蛋的求职活动Job Hunting Game」举行的那一天。
即使回想关于一起度过的时光,也只会浮现出负面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