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琪雅这番话静静刺进心中。
并没有多痛。
像拿一根细针轻刺似的,不会带来疼痛,只留下冰冷的触感,直达我内心的最深处,伴随哀愁逐渐沉没的那种些微痛楚。
我终于明白露琪雅为何注定不能跟我交往。
我不会对她、她不会对我,产生对异性的欲望。
不会产生我对美园和窗子学姊、露琪雅对小笠原和暮林感觉到的那种悸动与兴奋。
我们无法从对方身上得到光凭妄想就能高潮、令人头晕目眩的恍惚感。
我想起在海边的医务室拒绝舔她脚,告诉她「舔你的脚我也不会高兴」时,露琪雅露出像现在这样的忧伤目光。
──是呀……
那个时候,她笑著咕哝道。
她肯定是在那时发现无法与我成为恋人。
「你懂了吧。」
穿白袍的露琪雅轻声呢喃,眼神及语气都与当时如出一辙。
「嗯,我懂了。」
我跪在地上回答,心情同样哀伤。
「可是蓝本啊。」
然后站起来,反过来俯视坐在椅子上的露琪雅。
「我也早就发现了。我不会对你兴奋,也不会拿你妄想。因为我虽然是S,却不是自恋狂,没办法对和自己太类似的你产生欲望。但我在夏天的沙滩排球大赛承诺要为你赢得奖牌时,我是打算把奖牌送你,跟你告白的。吸引到我的异性是窗子学姊,不过我想要一直在一起的对象,是你。」
那一天握在手中的海蓝色幸运绳,绑在窗子学姊的手腕上后,断成两半。
如今,我紧紧握著露琪雅给我的另一条幸运绳,难过地继续说:
「可是,我无意间听见你答应暮林的告白,没能把奖牌送出去。虽然现在讲这些可能太迟了,我真的希望你收下它。」
我激动地看著目光忧愁的露琪雅说。
「这样还是不行吗?不能和我一起寻找把用绿辣椒做成的泰式酸辣汤,淋在用整根红辣椒做成的超辣咖哩上的方法吗?」
露琪雅被小笠原甩掉,我甩掉美园后的数日间。不能从我们悠闲地讨论能不能展开一段新关系的那一天重新开始吗?
「我想像以前那样,放学后在美术教室跟你面对面坐著,聊只能跟你聊的话题,一面和你一起寻找那个方法。」
我讲到泰式酸辣汤的时候,露琪雅露出怀念的眼神。嘴角浮现淡淡微笑,表情十分梦幻──
「回来吧,蓝本。现在回来的话,樱桃还不会乾掉。」
露琪雅开口说道:
「不可能。」
这次不是「不要」,而是「不可能」。
「我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跟你在一起了。所以我选择逃避。因为和你相处的时候,会让人非常寂寞。」
我都把该说的话说完了,露琪雅的意志依然坚若磐石。
这让我有种胸口开出一个大洞,沙子不停从里面流出来的空虚感。
努力想表达的意思,没有传达到对方心里,是这么空虚悲哀的事啊。
和露琪雅待在一起的话,说不定我之后还会继续单恋她,品尝这寂寞的滋味。
「樱桃你可以处理掉没关系。它本来就不可能发芽。」
她默默将白金色发丝绑回马尾,站了起来。
然后冷静地拿起试管,开始做实验。
我又缠了她一会儿,最后甚至讲出「小心樱桃变成怨灵找你喔!」这种话也要说服她,可惜对露琪雅这个S来说,拿怨灵威胁她一点用都没有。
一个人来的我,回去时也是一个人。
◇ ◇ ◇
隔天放学。来到美术教室的我,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拿红色喷壶浇樱桃。
昨天从化学教室回来后,我也帮它浇了很多水,不过要多久浇一次才好?露琪雅只要有空就会狂浇耶。
她昨天说,樱桃我可以处理掉。
目光忧伤,语气平静却坚定。
说丢掉它也没关系。
遭到露琪雅二度拒绝的我,独自在其他社员都已经回去、染上暮色的美术教室看樱桃──还一度两手拿著它,准备走到外面。我打算把土倒进花圃。
然而,我走到美术教室门口就忍不住停下来,怎么样都无法再踏出一步,结果又把盆栽放回去,拿喷壶帮它浇水。
我不仅器量狭小,还不乾不脆。
现在我也在一边浇水,一边想露琪雅。
我都那么诚恳拜托她回来了,露琪雅的答覆却是「不可能」。绝对不会改变自己决定的露琪雅,在喜欢容易被别人影响的听话女生的我眼中,是截然不同的类型。我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人?
她说跟我在一起,会让人非常寂寞。
我才寂寞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