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掩盖了我的呼唤。
月子妹妹用力踩在白沙上,眼神盯着采咲女士瞧。
妈妈丝毫不打算上前挽留女儿,她都看在眼里。
「……你说话的口气和我家女儿好像。」
「任何人都会这么认为。身为母亲——身为妈妈,不可能不重视自己的女儿。」
「……我是很重视她们。」
「那就该紧紧抱住她,即便只摸一次她的头也好啊。只要让她知道您真心爱着她,不就可以了吗?」
「……」
「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就是真的,没资格当母亲。」
绝不动摇的大眼睛,难掩失望神情地眨着。
我第一次见到筒隐当面批评别人。当然啦,她的确骂过我『学长真变态』很多次,不过和这次可差远了。
我想,她一定忍耐了很久吧。
从昨天晚上,或是从见到采咲女士的面就开始忍耐了。
对母亲的甜蜜幻想不断遭到背叛,让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欸,好了啦,不要吵架嘛……」
少年夹在两个筒隐之间不知所措。
「……抱歉,我说得太过分了。」
月子妹妹垂头丧气地转身,
「……不,没关系。」
采咲女士依然低着头陷入沉默。
气氛好凝重。
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分崩离析。
我的胸口感到阵阵刺痛。
如果我没有来到这个家,没有多管闲事的话,不就省得被迫体验这种尴尬难堪的气氛了吗?
月子妹妹可能得抱着幻想破灭的心情,回到现代去。
采咲女士可能会一辈子都独自生活在这个家里。
钢铁小姐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个家的大门,或许也不会再踏上日本。甚至不会念我们高中,在遥远的大海彼端过着不一样的人生。
「……等、等一下,这么说来——」
如果就在这种状态下,取消愿望的话……
一旦我们回到现实的时间,名为『整合性』的油漆是否会涂改掉过去,抹销我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呢?
曾经是名门的筒隐家会化为废墟。一本杉山丘会被人竞标、开发建设。少了绝对君主的高中田径社,将会逐渐没落。
我也会忘记自己烦恼过真心话与表面功夫,变成一个平凡的大人。
而且人生中,绝对不会与尾巴发束的女孩擦肩而过——
「……这怎么可能……」
我似乎听到,不笑猫那阵不吉祥且令人不快的笑声从某处响起。
*
如果提到人类历史上留名的世界三大盛宴。
第一,是用一只木马让固若金汤的城池遭到陷落的特洛伊之宴。
第二,是一夜之间烧光波斯波利斯(注36)大殿的亚历山大之宴。
第三,就是十年前的这一天。
在筒隐家举办的狂宴,将来肯定会名留青史。
「老公家里那一票王八蛋,因为我高中时和老公奉子成婚,就骂我是太妹还是什么的……他们完全不听我解释。所以当我们放话要私奔时。那票王八蛋目瞪口呆的表情真是杰作啊。仔细想想,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产生裂痕的吧。」
眼神完全发直的采咲女士,一口气喝干啤酒的同时放声大笑。
她靠在我的背后,哼着走音的曲子,似乎心情非常不错。当我告诉她三次『这些话我已经听过了』之后,我就放弃劝说了。
「我、我是,男生耶……这样子很奇怪吧……」
另一边的,是以白色发圈束起头发的少年。宛如脱缰野马般解放的采咲女士,甚至强迫他穿上连身洋装和过膝袜,少年站在镜子前,暴露出因羞耻而不断发抖的模样。
注36波斯波利斯,波斯帝国的首都,西元前三三一年被征服者亚历山大焚城。
一旁可以见到脱下来的小YG丢在榻榻米上,表示少年现在……算了,还是别说。即使追求真相,也没有任何人会得到幸福。
「为什么学长总是这么自作主张呢。我不是对学长三番两次耳提面命了吗?如果学长要做什么变态行为,必须先提交书面申请。然后由我决定要同意还是驳回才行,知道吗?申请与许可,这才是这个社会正确的规则。」
这边的月子妹妹,面对无人的壁宠说教。
虽然整篇演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充满热情,但挂轴却只会冷淡地保持沉默。
大房间里堆满了空罐,酒精的味道像森林大火的烟雾一样弥漫整个空间。榻榻米泡在打翻的啤酒里,像大河一样的污渍逐渐渗开。
她们三人都醉得东倒西歪,只有我一个人保持清醒。
在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