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停抽噎哭泣着,像个耍脾气的孩子般用力摇了摇头。
「才不要!反、反正,你也只是想从我身上拿回属于你的表面功夫而已啦!」
「嗯,这么说也对啦。」
我无奈地点点头。这张说不出表面的好听话、一点都派不上用场的嘴。回响在耳边的哭声愈来愈响亮,小豆梓的拳头谴责似的一下接一下打在我的身上。
「但我说没办法丢下你不管,这也是我的真心话啊。」
在山丘上哭得像个小婴儿的小豆梓,让我忍不住想起另一个女生。那个也曾在一本杉之丘上被我惹哭的女生,现在再也哭不出来的那个女生。
如同平行线般擦身而过的两个人,说到底本质都是一样的。
因为是个爱哭鬼,才想隐藏真心的筒隐。
因为是个爱哭鬼,而以表面功夫伪装自己的小豆梓。
她们都想改变自己,所以依赖了某种方式。一个向猫像祈求,一个以千金大小姐的姿态示人。
但,这些都是——
「想依赖表面功夫就错了。这种生存方式,只会让你的人生充满谎言。用真正的模样过生活不是很棒吗?跟那些想表达真心却无法表现的家伙相比,你的处境可是好太多了。」
「我、我才不想被你这种家伙说教呢!」
「就是因为现在的我失去了表面功夫,才能说出这种话啊。表面功夫对我来说是必要的,但你不一样。」
小豆梓哭皱了脸,连睡衣襟口都被眼泪濡湿。踩在草地上的赤裸双脚让人感到些许寒意。就算是恭维也没办法把她现在的模样跟千金大小姐画上等号,但还是像妖精一样可爱动人就是了。
「我知道小豆梓是个爱生气又爱哭的女生,而且哭起来的时候,眼泪和鼻水都会哗啦啦不停往下掉。也知道你睡相很差,还知道你的肚脐长得有点歪歪的,我知道很多关于你的事,但我还是想跟你当朋友。我跟你之间,真正的朋友之间,跟表不表面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说出来了。
就跟筒隐说的一样,出声让自己撞个头破血流吧。但非得搞到这种地步不可吗?这样的疑问忽然涌上我的脑海。如果是有很多女性角色登场的游戏软体,男主角一定会说出更帅气的台词来吧。真是的,偏偏我的嘴就只会照我心里的想法说出实话啊。
相对的,似乎也没办法照心里所想吐出话来的小豆梓则是紧抿着嘴又张开,张开后却只逸出呜咽声,一听见自己的呜咽又急忙咬住下唇。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啊。
好一会儿,我只是默默地轻抚小豆梓的头。要是我有多看几部女孩子边做边笑咪咪以外的影片就好了,这时我不由得有些后悔。我该抱着她安慰她吗?关于这种事,储存在我脑海里的资料严重不足,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于是,我只能偎在她耳边轻声地说。
「你很可爱,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逗弄你的程度。你应该要更相信自己才对。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爱自己,便是一部终身罗曼史的开始』。」
「呜……」
「还有另一句是『人生很单纯,单纯是正确的,复杂的只有我们。』人就应该活得简单一点嘛。卸下已经成为包袱囚困住你的表面功夫,让我帮你重新站起来吧。」
「呜呜……」
我不断轻声说着。顺带一提,我刚才引用的全是奥斯卡·王尔德的名句,我的心灵导师果然说了很多至理名言啊。
当脚下的影子移动方位偏转二十度时,小豆梓总算压下了呜咽声。拉起渗染了不少泪水痕迹的睡衣当成毛巾抹了抹自己的脸。
接着她抬起那双有如初生小狗宝宝般墨黑湿润的眼睛望向我。
「这一次,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嗯,我认为你并不需要表面功夫这件事,绝对不是谎话喔。」
「……想拿回属于你的表面功夫这一点也不是谎话吧?」
「……嗯。」
「真是只过分的宠物。」
她轻轻地笑了。阴霾总算被吹散,她又能用开朗的声音说话了。
「啊——啊,我这个主人居然被宠物骗了那么多次,真是有够丢脸的。」
小豆梓再次揉了揉眼睛,伸出食指堵住了试图辩解的我。
「下次想再骗我,就好好地骗。如果发现自己又被孤伶伶的留下来,我可是会生气的。」
说完,小豆梓转身背对我,看向肉包子型的木雕猫像,开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向猫像祈求。
「请拿走我不需要的表面功夫吧——」
我从身后伸手悄悄碰触她的后颈。小豆梓怕痒似的微颤,但并没有阻止我的动作。
那条由老旧皮革制成的颈链。其实之前我也曾挑战过,却被小豆梓误以为我想闻她脖颈间的味道,当时我完全没办法解下她颈上的皮项圈。
可是这一次,颈链就像始终都掌握在我的手中般,轻而易举就被我纳入掌心了。我紧紧握着,感受到一股轻微的电流流窜全身上下。不是那种令人思心的不快戚,而是像线路断了的灯泡突然又亮起来的感觉。
与理性无关,是用感觉去领会的。
我终于拿回属于我的表面功夫了。
系在小豆梓脖子上如同枷锁的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