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有乐町很热闹。
来自东京车站的旅客、新桥一带的上班族,还有银座的购物客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每当红绿灯改变,人潮与潮流就会产生变化,万影随之钻动。
JR列车伴随著地鸣声从高架桥上呼啸而过,音乐与喧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没有片刻的停顿,犹如万花筒的风景。
「呼~」
工兵抓起外套的前方,往里头灌入凉风。今天的湿气很重,尽管时期尚早,但已经感觉得到梅雨的气息。穿著西装一路步行拜访客户,体温节节上升。他拍动外套的布料,试图排出闷住的热气。
(接下来是回办公室,将会议结果写成议事录,然后把询问项目丢给供应商。)
暗自复诵著剩下的作业之际,一周前的骚动感觉就像在作梦一样。
对赤城、神乐两家公司的系统更改提案,将公司内外一并牵扯进来的一大决战。
以结果来说,是全部回到了原点。
不光是瑞穗&骏河系统这对组合,包括其他公司,对下游包商的依存体质都受到了关注。至于常驻人员的保密义务,也在尚未明确追究的情况下被视为课题。简单来说,就是针对发包者和承包者一并重新检讨,看看是否真的实施了公正的提案。
第二次的RFP发布似乎就订在这个月内,各公司都接获了在这之后继续待命的指示。
总之,计画相当顺利。
尽管我方也并非毫发无伤,但成功避开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只能呆坐著,默默等待失败时刻的结局。
(反过来说,也只能这样而已吧。)
工兵望著闪烁的行人号志灯心想。
事态没有退步,但也没有前进。在指出瑞穗&骏河系统的体制有问题后,要如何追赶他们的提案?怎么解决那种悬殊的价格差?如今完全没有头绪。
『不行,根本动不了。』
脑中回想起次郎丸的焦躁声音。前天在通电话之际,她正把自己关在EXEC SOL的实验室里。
『我试著用骏河系统提的提案架构来组成了验证环境,但完全跑不出什么效能。就连该怎么调整也没有线索。』
『也就是办不到的意思吗?』
被这么忐忑询问后,次郎丸愤然反驳。
『我没有说办不到。毕竟是人类制作的系统,不可能有模仿不来的问题。只是还没找出突破口而已。』
声音中带著不甘。
能够将那个怪物工程师逼到这种程度,著实让自己清楚见识到了室见的规格外实力。
尽管如此,瑞穗&骏河系统这组同样也棋差一著。商流的问题不用说,已经减额至极限的他们再也没有追加减价的余地。既然是从零开始自制SDN,初期工时无论如何都会比较高。
双方都在寻找机会咬破对手的气管,但表面上还未开启战端。在一周前的紧张尚未解除的情况下,持续维持著平静的休战状态。感觉就像把火种盖上盖子,大家在上面过著日常生活一样。
(怎么搞的呢?)
自己原本应该在提案重启之前构思一些点子,但精神始终无法完全专注。其中当然有平日业务繁忙的缘故,但更重要的是与次郎丸的对话一直鲠在意识的深处里。
『我想,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到达极限的喔,无论是哪一种领域。』
到达终点是不可能的。人生就好比不断在攀爬一座看不见顶端的山,即使限定在工程师这个领域里也是一样的道理。换句话说,按照次郎丸的哲学,自己得终身磨练身为工程师的技术才行。没有闲工夫去其他领域插一脚,必须不断学习、吸收及咀嚼眼前所见的一切事物。
倘若自己是选择了「极致」这条路的话。
当然还有其他的处事方针。认定自己掌握了大致的精髓,将其经验运用在其他方面。广泛涉猎,浅尝而止,以一个全才而非专家的身分活下去。
这种事并不奇怪。应该说,社会上一般人都是遵照这个路线吧。即使到了五六十岁,仍在从事专业领域的反倒比较罕见。投身于综合业务进而出人头地,当然是比较正经的人生态度。问题是那跟自己的兴趣合不合……
兴趣?
没做过的领域,怎么会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在就职之前,自己对SE有过兴趣吗?想像得到工作的内容吗?想必不是。既然如此,为何能一口咬定全才的经营阶层不适合自己?说不定正如招聘负责人的预测,根本就是天职呢。
好,那么就不当工程师了吗?离开SE部门,与OS部门诀别,不再接触桥本课长或药院他们,走上经营之路。你已经做好了这份觉悟吧,樱坂工兵?
……
办不到,完全没有现实感。
那么,被问到是否一辈子都要当个工程师后,答案又出不来了。
总觉得这个状况很虎头蛇尾,所以自己才总是在发愁,无法专注于每天的业务。按照现在的状态,RFP重开后会变得如何?有点不敢想。你胆子变小了吗?──自己大概会被梅林这么训斥吧。
不行,再这样下去不行。
试著硬挤出一些办法好了。如何战胜瑞穗&骏河系统组的提案?怎么去颠覆差距悬殊的评价?
灯号变成绿色,工兵在人群的推挤中思考著。
次郎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