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努力能够得到相对应的结果,小孩子就会很乐意继续前进。』
椿曾经听某个老师这么说过,还说「所以要多称赞孩子」。那应该是对父母亲说的话吧。
然而获得夸奖就能前进的只有一开始。即使顺利前进,每个人总有一天必须面对现实,因为在意他人评价而动摇,更重要的是无法再欺瞒自己的眼睛。
当明白即使再努力、再辛苦,也无法得到结果的时候。
当发觉到自己不属于极少数特别人物的时候。
在那样的时候,人应该如何……踏出下一步?
※
耀眼的阳光刺痛眼睛。
第一次造访东都大的时候,因为太过热闹,还觉得「好像学园祭」。
然而真正的学园祭却完全不能相比。校园中处处都是外校大学生、甚至远方来的一般客人,简直就像东京都心的站前。光是要避开他人走路也要耗费精神。
在晴朗无云的天空之下,校舍的窗户以缤纷的色彩装饰。
食物摊位飘来香气,不知从何处传来乐团的声音。
来来往往的学生愉快地彼此嬉笑。
在这当中,椿独自一人站在石造礼堂前方。
时间是下午两点多,这个时间她原本应该要为了学园祭舞台而在幕后忙碌。
然而椿并没有参加这项活动。从那天晚上以来,她便暂停社团活动。不只是因为黑田说的话,椿自己也觉得无法回到他们当中。
她与加奈美重逢,歇斯底里地哭喊,那样的迁怒行为实在是太差劲了。然后──她无法忍受如此脆弱的自己,她对自己无法弥补的愚蠢感到厌恶。
到头来,她以为已经适应新生活,其实只是自欺欺人。从她逃离歌唱的那天起,一切大概都没有改变。现在只是终于尝到恶果而已。
「我真蠢……」
椿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咬著嘴唇。她觉得只要一放松,似乎马上又会泛起泪水,因此缓缓深呼吸,咽下涌起的情感。
春天的阳光从树木之间掠过她的眼睑。
非日常的空气感觉很舒适。隔著有说有笑的路人,可以看到一群穿著礼服的人跑过去,大概是某个音乐团体的人吧。他们显得兴奋而愉快,或许是接下来要上台演奏。椿想起和社团的大家一起度过的耀眼时光,她重新思索自己失去的东西。
──为什么会选择东都大歌剧社?
之前问黑田的时候,他回答「因为喜欢歌剧」。这点椿也一样。
然而理由并不只如此。
她在那场宣传演奏会感觉到的东西、亲眼看到美丽的莫札特时想到的东西,正是此刻仍旧从胸口涌起而燃烧的感情。
「我……很羡慕大家。」
──她非常羡慕他们。
他们是如此享受著演奏,歌唱的身影是如此美丽而灿烂,令她产生强烈的羡慕。他们拥有她失去的东西,因此深深吸引著她,希望他们能够分一点碎片给自己。
然而即使了解到理惠的态度、接触到清河的热诚,椿本身还是无法踏出脚步。被加奈美责难也是很正常的。
黑田大概一开始就看穿她扭曲的状态,也因此一直关注著她。
椿按住开始湿润的眼头。
「去寻找我自己的答案……吗?」
她至今仍旧不理解那天黑田说的答案是什么。就连要寻找什么问题的答案,她也没有头绪。自己究竟没有看到什么?这两个星期以来,面对狂乱的自己,她找到的……只有乌黑泥泞的感情。
只有自己一直不愿正视、假装没有发觉到的东西──不知何时被追上的那个预感的真面目──以明确的轮廓出现在椿的面前。
当她明白自己为什么对加奈美的话那么愤怒,就只感到悲哀。她默默俯视自己的双手。
然而即使如此,她仍旧不想像以前一样只是逃避。
黑田虽然严厉,但并不是不讲理的指挥。也因此,这一定是对椿做的指挥,为了这个──她今天才会来到这里。
从礼堂内传来柴可夫斯基的《第五号交响曲》。
这时大概是某个管弦乐团在演奏。今天一整天,这里都有不同的音乐社团轮流演奏。
椿呆呆地望著出入礼堂的观众。她想起在这座校园内迷路时听到莫札特的乐曲,感觉格外怀念。如果当时没有听到那段音乐,现在的自己不知在哪里做什么。或者──即使在那样的情况,她是否也会同样地在某个地方回顾自己的脆弱?
椿触摸冰冷的喉咙。这里还无法唱出任何歌。当她自然而然低下头时,听到礼堂内传来热烈的掌声。
大概是先前的团体表演完了。看到纷纷走出来的人群,椿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她移动彷佛要生根的沉重双腿。
「我得去那里才行。」
也许是因为太过笨拙,椿好几次差点撞上走出来的人。她一一道歉,总算进入礼堂内。她悄悄地站在最后面的墙边。
──这样是否会被称作不够乾脆呢?
如果是稍早之前的自己,或许会这么想。她会觉得自己没资格接触音乐,不应该继续和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