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的正弥,不知为何,做出了要认真干活的全新决定。
母亲还在家里时,正弥在好几个职场打滚过,但没有一份工作能做得长久稳定,有一半是仰赖母亲的收入过活。有时过了一整个月的规律生活后,他突然又开始赖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地过了一个月。不过,从他时常外出工作这点来看,正弥或许比我的亲生父亲可靠几分。
在套房里无所事事时,闲到发慌的正弥时常会陪我玩,所以我不讨厌没有稳定工作的他。那时候,翻花鼓是我最热衷的游戏。找正弥陪我玩时,他一开始很不情愿,但玩到中途就开始变得极其认真。
可别小看翻花鼓这种孩子的游戏。两个人一起玩的话,除了手指的灵巧度以外,还必须动脑思考,是一种难度挺高的游戏。山→河川→网子→马的眼睛→能乐小鼓→船,外观变化十分优美,跟一个人翻花鼓别有一番乐趣。彼此之间的默契也很重要。将绳子套在手上的一方,必须适时放松手指的力量,让负责移动绳子的一方操作。
「咦,现在要动哪一条?」
「那边。对,那边的外侧,也把下面那条绳子拉过来这里,然后从内侧穿过去。」
「喔喔,成功了。好厉害啊。」
正弥负责移动绳子的时候,就算想教他怎么做,因为我的双手都套著绳子,所以必须都用口头说明。这不光是怎么移动绳子,该怎么说明才能让对方听懂自己的指示,也是必须动脑思考的问题。
「好厉害喔。芹香很聪明呢。」正弥摸了摸我的头。
「这只是在玩游戏而已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其实有些自豪。听到别人夸赞自己聪明,不管是谁都不会感到不快。
「既然连游戏都能玩得这么好,如果认真念书,你一定会变得更聪明吧。你要多读书喔,脑袋变聪明的话,会有很多好处。」
「嗯,我知道了。」
「芹香,你喜欢念书吗?」
「嗯,喜欢。」
「是吗?这是好事,还是要念书才行。我跟你妈以前都没有好好念书,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正弥不曾跟母亲发生激烈口角或是对她施展暴力,也不会以图谋不轨的动作摸遍我全身上下。他赖在家里不做事的那种悠哉气质,有时甚至让我感觉很优雅。虽然一个贫穷又不工作的男人,不应该这么优雅地过日子就是了。
原本是这副德性的正弥,不知为何,自从母亲离开家后,一直在同一个职场里工作。当然,因为他过去都仰赖母亲的收入过活,在母亲不见人影之后,他只能认命地去工作。不过──
我不明白正弥继续留在这间套房的理由。
有可能纯粹是因为他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也或许只是他没钱自己去承租其他住处。然而,也可能是为了被母亲拋下,孤苦无依地独自留在这栋破旧公寓里的我。这种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
可是,过去是母亲情人的正弥在母亲离开后,成了跟我完全没有关联的存在。他没有必须继续照顾我的义务。
正弥只对我说「小孩子不用在意这种事啦」。因为我是个孩子,所以他不愿意告诉我理由吗?真想赶快变成大人。
正弥在二十四小时持续营运的工厂里,担任每天轮班十二小时的员工。两天日班、两天夜班、两天排休,一直重复这样的循环。尽管这么努力工作,正弥的收入仍算不上优渥,我也过著穷困到令人傻眼的生活。
长期过著作息不规律的排班生活,让正弥的身心受到相当程度的磨耗,他的睡眠品质开始变差,得靠安眠药勉强入睡。听到闹钟的声音惊醒后,他会以机能性饮料将咖啡因锭剂冲下肚,然后出门去工作。这样的日子持续一年后,正弥看起来明显憔悴许多,原本还算端正的那张脸变得浮肿,皮肤也失去弹性,无法违抗重力而变得松垮垮的。正弥急速地老化了。
看著某人在自己面前消耗生命力,变得丑陋而憔悴都会让人感到于心不忍。更何况,我是靠正弥在养。想到正弥或许是因为我而变得如此衰弱,也让我涌现罪恶感。为了起码不让正弥饿肚子,我运用微薄的生活费打理每天的三餐。因为我知道在肚子饿的时候没有东西吃,真的是一件相当悲惨又难受的事情,所以,我希望至少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
之后因为出现抗药性,正弥就算吃了安眠药也无法安稳入睡。觉得这样的他很可怜的我,在某次的一时兴起之下,拥著正弥,轻抚他的头并哄他入睡。乖宝宝,好乖好乖喔。我在心中这么默念,同时以一定的节奏不断轻抚正弥的头。就像故事里的温柔母亲哄小孩入睡一样。最后,正弥彷佛沉入水底般,在平静到令人吃惊的状态下睡去。
在一旁看著辗转难眠的正弥,我也很难受。我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这么做就能让正弥好好睡一觉」,时常这样拥著他入睡。
某天,我平静地抚摸著正弥的头时,突然接收到这样的天启。
喔,原来如此。原来曾是母亲情人的这个人,现在成了我的男人吗?
母亲是个有著漂亮脸蛋的女人。
也是在除此以外的各方面,全都糟糕透顶的一个笨蛋。
因为是笨蛋,母亲的生活能力当然很低。一开始,她总会随便找个身边的男人厮混,依附著对方过活。一如母亲过去所做的,我现在也依附著身边的男人过日子。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可悲的是(是啊,真的很可悲),那阵子升上国中的我外貌不再像个孩子,而是变得跟年轻时的母亲──亦即发点心的大姊姊十分神似。跟怀上我的那个母亲神似。
一开始,正弥或许只是基于纯粹的善意选择留在这里保护我。他或许只是觉得变得孤苦无依的我很可怜,所以想要帮助我。然而,无论是多么崇高的理念,都会随著时间流逝而变质。
正弥现在把我当成一个女人看待──我还没有迟钝到无法察觉这样的事实。不过,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