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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身影隔著桌子面对著面。
站在门口的男子颤抖著手架起转轮手枪。然而,被枪口指著的对象表现出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对方只是斜眼瞪著门口的男子,依旧保持手倚在桌面上抽著菸斗的姿势。
「欢迎回来,沃尔科戈诺夫……我是很想这么对你说,但现在似乎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对方一副慵懒的态度开口说道。
「你可不可以说明一下是怎么回事啊?」
「切尔尼亚耶夫将军。可、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做出这样的举动。」
架枪男子把手指压在击锤上。
「将军是否愿意改变心意呢?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也、也就是对于还要更往西方的撒马尔罕,甚至更进一步进攻到布哈拉(注31)去这件事……」
菸斗的白烟升起,切尔尼亚耶夫在白烟的另一端皱起眉头。
「你是在成为俘虏的那段时间,被那群未开化的原住民感化了吗?」
「我──」
沃尔科戈诺夫试著开口说话,但话语像是被一道墙挡住似的说不出来。沃尔科戈诺夫保持架著枪的姿势,轻轻摇了摇头。
「我奉沙皇之命令,在……在波兰一路杀害无辜人民。不只有游击队而已,连神职人员、贫民、妇孺幼小也没放过!一月的起义,还有看不见终点的游击战……在我经历过这些后,这回又要我去杀害撒马尔罕和布哈拉的人民?」
「一点也没错,米哈伊尔•沃尔科戈诺夫。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把你这种人带到塔什干(注32)来,不是吗?而且你正是以一个专门杀害妇孺幼小的行家身分。」
说罢,将军转身背对沃尔科戈诺夫。
「沙皇的命令并没有改变。还是说,你这种人想要转为投身于现在流行的什么革命份子吗?」
切尔尼亚耶夫回头瞥了沃尔科戈诺夫一眼,但一副「想你也不敢开枪而不当一回事」的态度。切尔尼亚耶夫保持背对著沃尔科戈诺夫的姿势,在等待沃尔科戈诺夫自动离开。
「如果是这样,你的枪口瞄错对象了。还不快把那种危险物品收起来,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士官!」
「我既不是『你这种人』,也不是『自以为是的士兵』!」
枪声响起。双方都惨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拜托!干嘛放真的子弹在里面!」
扮演将军角色的高个儿大喊道,并大步走近扮演士官的吉拉。
两人身上穿的既不是军服,也不是民族衣裳,而是中国制的衬衫和运动裤。
「我胆子再大,也会被吓到啊!你是想杀了我啊!」
坐在第一排观众席的夏希、艾莎和贾米拉三人同时蒙住眼睛发出叹息声。
此刻,夏希等人在白天借了国立剧场的场地来进行排演。每年必定举办的预言家诞生祭上,都会有配合诞生祭主旨的歌剧表演,夏希她们正是为了那场歌剧在排练。
然而,实际著手后,才发现不论做什么都无法顺利进行。
首先,歌曲和伴奏搭不上时间,布景会倒下来压在演员的身上。道具刀也会飞出去到观众席上。还会发生在打斗场面上理应已经阵亡的人突然站起来的事情,最惨的是,剧场本身还会停电。后宫首屈一指的美声女吉拉•欧菲莉因此紧张过度,甚至被唤起据说让她幼小时苦恼不堪的口吃现象。
最大的原因是大家都忙于应付官僚和外交等事宜,或是为了让财务达到健全化而被工作追著跑,所以来不及写剧本和排练。
就算是这样也未免太夸张了,大家简直就像被邪眼(注33)还是什么盯上了一样。
夏希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被夹在死脑筋的军人以及比军人更死脑筋的游击队之间,这阵子老是为了睡眠不足而苦。那也就算了,吉拉那群人还穷追不舍地质问夏希,问一些「你见到了纳杰夫先生,对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之类的问题。
夏希低下头,悄悄按了按眼睛四周。
当夏希再次抬起头时,看见吉拉手拿著枪,倒坐在地上。
「我……奉沙皇之命令……」
「不是啊,醒醒啊!你现在是吉拉。吉拉•欧菲莉!」
高个儿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知道你受到很大的冲击,但我受到的冲击更大!」
子弹没有打中高个儿固然是件好事,但这么一来,就变成必须担心不小心把国立剧场的墙壁打出一个大洞的问题。要想什么办法掩饰破洞才好?
想到这里时,夏希告诉自己:「算了,这不是很严重的问题。」
贾米拉在隔著艾莎的另一端,把双手交叉在后脑勺上。
「现在第一个问题是,剧本还差那么一点点……」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艾莎摆出一张扑克牌脸应道。
「到去年还一直负责写剧本的编剧已经逃亡到俄罗斯去。其他编剧也都怕得不想写剧本。」
「可是啊。」
「别这么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