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四章 神话殒落

到破坏了。本人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事实上,本人也看到了自己的大脑飞散至外面的景象。那种情况下不可能会有意识。刀子行经鼻梁后也切开了颈部,直到胸膛一带才终于停了下来,此时一树瘫软跪下,一边以无意识抽动弹颤的手脚,使劲地胡乱拨弄地上那一大滩自己的鲜血与大脑,一边倒下。他之后虽然暂时还保有意识──只是思考已经无法成形,电力讯号不明确地闪烁──但是其也随即消失于黑暗之中。

  下个瞬间,一树的脖子被绑上了一条绳子,同时脚下的地面消失无踪,绳子仅缓缓弹动一次后就整个收紧,将所有重量都施加在颈椎之上。一树的身体彷佛在波浪中起伏,在空中抖动了一小阵子。接著白皙的颈部变渗染成鲜红,脸部则胀成紫色,眼球和舌头都凸了出来。即使是爱慕一树的女孩子们,看见这张惊人的面孔也会避之唯恐不及吧。眼下不停地有粪便从他的下半身洒落,双脚绷紧到像是一把弓。但是一树还活著。他虽然自知眼球已经凸出,颈骨还缓缓地传来「啪叽……啪叽……」的叽嘎声响,但人还是活著。他感觉自己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并且因为是垂吊在空中所以两脚就像被重力拉开一样,但是仍然保有意识。重力与颈椎的斗争持续大概十分钟后,思绪就慢慢地化入黑暗里了。

  一树重复了好几次「死亡」。他马上就理解到这应该是幻觉,但这种领悟并没有任何帮助,依旧被有如怒涛般的重复「死亡」继续摆弄。

  不知曾几何时起,一树居然看见了自己仰倒在地的尸体。于死亡的一树体内,还有一公克左右的细菌活著,它们开始分解起蛋白质。首先分解掉皮肤与肌肉的连结,让皮肤缓缓地松弛。肌肤颜色转为红褐色后,开始变得透明,底下也隐约透出内脏了。此种变化从细菌较多的下腹部蔓延至全身,不久后身体逐渐转为绿色,腐败的血液从血管渗出,皮肤因而浮现出网状的纹路。现在这副躯体,还能让人回忆起一树活著时的面容。但是肌肤表面却开始不断起泡,进而隆起膨胀。细菌分解蛋白质后产生的气体,居然让一树的身躯膨胀至三倍大,同时手脚也因膨胀而乱动乱蹬。眼球还还因气体压力凸出、掉落。

  蓝黑色的皮肤终于发出声响爆裂了。从自我崩解的内脏中,溢出腐败的血液和脓液,并且四处流散。这个样子已不能称为人,只是腐坏的人肉气球。最后则是回归尘土。

  一树俯瞰了死亡这一回事,重新被迫直视血液、内脏和大脑这类隐藏在体内的存在。平时,人们会也多少会很真实地去想像自己皮肤底下的状况。然而若不忘掉这些画面,就无法维持在正常的精神状态下过生活。不过像是美樱和辉夜学姊那些女孩,她们如陶器般得白皙肌肤底下也塞满了诡异的物体。然后早晚都会死亡、腐坏──对天下所有生物而言,无法逃避的恐怖结局就是死!

  一树被迫确认了死亡就是一切意义都将断绝的瞬间!而且是强制断绝!

  到底是谁,又有什么权利,能从我身上夺走那些事物!快住手!

  一树被迫体验所有类型的死亡,重复历经了好几次死亡的幻觉。虽说是好几次,但是每一个死亡都是永无止境。死亡后的黑暗犹如睡著,不过死亡不会再有「注意到时人已清醒」的这等好事等著当事人。意识会消失殆尽,无法思考任何事情,这种状态将会持续到永远。一树被迫同时在好几种形式下,持续体验死亡的永无止境。他根本是在无限的平行宇宙中不停死亡。

  然而也在某处俯瞰了所有的这些死亡过程。一树因为恐惧而发抖,因为想像那些甚至连恐惧都感受不到的事情而发抖──「再熟悉也不过的自己」崩解溃散、血与内脏的腐坏,还有永远丧失感觉、丧失思考………

  『能够逃离这种恐惧的方法只有一个喔。』

  耳边传来一阵少女的声音,彷佛一道光明映照进来。事实上,这个时候同时并行的死亡意象已经停止出现。

  『你是因为认知到自我所以才会害怕失去。如果舍弃名为自我的个体……成为大神灵的一部分……就不必惧怕任何事物了。』

  当下一树已经失去冷静,在听这番话时就像在仰赖神明的声音。

  『你继续那样活下去有什么意义?恐惧死亡的时间,将会持续到死去的那一刻,然后绝不愿面对的永恒虚无随即就会到来。所谓的生,只不过是从恐惧转变为虚无的一个过程。那打从一开始不要畏惧虚无就好。一开始就舍去自我的话,虚无便也不足为惧了。那样不会是虚无,而是全部。假如能成为融入一切只有幸福的存在,你就能变得多么轻松啊……』

  ──这样啊。是这样吗?因恐惧而麻痹的思考,打算将一切都托付给这番细语。但是在内心某处,那个即使遭到无限并行的死亡摧残但还是残存下来的微小意志,拋出了一个疑问──「是这样吗?」

  绿色藤蔓沙沙作响,从四周的黑暗中涌现,卷缠了一树的手脚。那些藤蔓打算就这么把一树这个存在掳往某处。

  真的这样就好吗──?

  『不对!不是那样,爸爸!』

  在漆黑一片的黑暗中,响起了犹如灿烂光辉的鲜明声音。

  『你不能以这种形式渡过对于死亡的恐惧。』

  黑暗之中隐约浮现出了一道白光。

  『我要死掉的那个时候,因为很感谢爸爸和妈妈,所以爸爸,你不要认同这种事情。』

  白光化为一名娇小少女的形状,她那小小的手握住了一树的手。

  「丝特菈……?」

  『麦迪逊赫伊鲁只是要你直视死亡而已,打算藉由让你看见临死景象,进而误认一切都毫无意义。那种视点一点都不公平!是骗术喔!和晚上独自一人睡觉时掠过脑中的妄想是同等级的事情喔!当人对离别感到害怕时,之前的相遇难道就变得没有意义了吗?我和爸爸的相遇是这么一回事吗?』

  怎么会没有意义。一树紧抱住了散发白光的少女身影。原本缠缚全身的藤蔓开始一一剥落,少女的体温在他身上逐渐扩散。

  「丝特菈,能再次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听见丝特菈声音的瞬间,抱紧她的瞬间,涌上心头的这种喜悦究竟是什么?有一天这种感觉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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