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对于这么理所当然的事,却要用「发表意见」似地来陈述感到非常抗拒,比如万圆钞是因为大家都认为是一万圆,才有了一万圆的价值。
价值一万圆的万圆钞。
所谓的汇兑,说穿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只要认为万圆钞有一百美元的价值,那就是一百美元;认为万圆钞只有九十美元的价值,那就是九十美元;认为万圆钞有一百一十美元的价值,那就是一百一十美元——与我的冤罪体质具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是谁——是真凶吗?还是冤罪被害人——说穿了,决定我是谁的并不是我,而是证人、司法、国家、侦探。说得极端一点,当外星人来到日本,比较万圆钞与千圆钞时,要一眼就看出何者比较有价值,原则上是不可能的。虽然是很极端的比喻,但也不是荒诞不经,我小时候也曾以为五圆硬币是最有价值的钱币——只因为五圆硬币是金黄色的。
若问我喋喋不休地讲着任谁都知道的真理,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无非是想要表达人很难从外观判断平常不熟悉的货币——就连其外观都很难透过观察顺利进到脑子里。
有人出国旅行时花钱毫不手软,也有人正好相反,一个钱打个二十四个结,这都是常有的事,就像我,去法国旅行时也常常搞不懂欧元的用法。虽然今日子小姐已经忘了,但我还记得当时与她有过以下的对话。
「这么说来,欧盟EU……欧洲联盟成员国采用统一的货币还真是方便啊!即使跨越国境,也不用一直换外币。或许所谓的世界和平,就是始于使用相同的货币呢。」
「哎呀。」
「那天」的今日子小姐对我那朴素——完全与尊重文化多元化沾不上边的感想回以充满包容力的微笑,回答道。
「即使是欧盟成员国,其所使用的货币也不『相同』喔,厄介先生。」
「咦?可是,欧元……」
啊,严格说来,英国好像是用英镑来着?对了,忘却侦探还不知道英国已经脱欧了,我自以为理解,但她的言下之意并不是这个意思。
「正确地说,是各国使用的『硬币』并不『相同』——即使单位一样。」
是说,硬币有正反两面——她把掌心伸到我面前,然后转过来给我看。
没错。
在那之后,我也陪在今日子小姐身边——以「搭档」的身分与她同游欧洲,所以我知道这一点,清清楚楚地知道。
欧元硬币的设计依国家而异,即使刻着数字的正面都一样——背面的设计则交由每个国家自己决定。
硬币是艺术品。
例如法国的两欧元硬币背面印的是「自由、平等、博爱」,而义大利的两欧元硬币背面则印有文豪但丁的肖像。
因此,今日子小姐在展示室里握在手中的「十欧元」也不能单纯地视为十欧元——不能单纯地视为六枚一欧元硬币和两枚两欧元硬币。
严格说来。
是三枚爱沙尼亚共和国的一欧元硬币(背面是国土的地图)、两枚卢森堡大公国的一欧元硬币(背面是大公的肖像)、两枚西班牙王国的两欧元硬币(背面是国王的肖像)、一枚比利时王国的一欧元硬币(背面是国王的肖像)。
就像从外国人分不清野口英世与福泽谕吉的差别,看在大部分日本人眼中,或许也无法分辨这些硬币有什么不同——可是,「1234」。
如果以「今天的今日子小姐」写在会客室压克力玻璃上的四个数字做为解谜关键,那么这无疑就是「昨天的今日子小姐」想传达的事。
掟上今日子的备忘录。
2
依旧是在第四侦讯室里,日怠井警部与隐馆青年隔着桌子大眼瞪小眼——虽然并没有真的铐上手铐、系上腰绳,但是放在这样的环境下来看,这个男人果然很适合被当嫌犯对待。
话说回来,冤罪制造机与被冤枉的专业户像这样在侦讯室里面对面,倒是久违了——如果只是要问他话,就算在刚才的会客室也无妨,甚至在警察署外头的家庭式餐厅也无所谓,但这是忘却侦探的要求。
值此深夜,侦讯室里只有日怠井警部与隐馆青年两人,但房间里还有另一只眼睛——正确地说是摄影机。
日怠井警部的智慧型手机就放在两人之间的不锈钢桌上,将接下来要进行的审讯影像以现场直播的方式,传送到地下室的拘留所。
亦即所谓侦查可视化。
此刻,忘却侦探正悠哉悠哉地在铁笼里观察这两个人——顺带一提,她没有手机,所以是向负责看守的年轻人借的。真是为所欲为。该名看守员对她尽心尽力到只差没提供爆米花,但日怠井警部已经没有心情责备他了——反正接下来隐馆青年无论说什么,这次百分之百都会成为年轻看守员的最后一次「尽心尽力」。
隐馆青年果然去了十木本公馆,但显然不是意气风发地凯旋而归,反而表现得坐立不安,注视着手机的镜头。还是在日怠井警部不知道的地方,隐馆青年与忘却侦探又心灵相通了——总之就看他单方面地用眼神打暗号。
不管怎样,解谜就这么开始——侦探缺席,由助手与刑警两人合演的解谜大戏,就此拉开序幕。
「……要从哪里说起,来丢硬币决定吧。」
「要从哪里说起?隐馆先生,你这话说得好奇怪啊。我这里已经无话可说了啊。我从置手纸侦探事务所的警备主任口中得知的线索,已经在刚才全部告诉你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要从原因说起呢,还是从结论说起。」
隐馆青年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