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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无法认同——)
日怠井警部心想。
不,岂只无法认同,根本是已达反感的无法理解——居然有人想成为忘却侦探的搭档,再怎样也太疯狂了。相较于自己正因为不想成为衬托名侦探的角色,才这么拼了老命、焦虑不安,简直形成强烈的对比。
到底在想什么。
不,那个委托人——那个被害人到底过去在想什么。
「是的。话说回来,十木本先生起初也只是纯粹的委托人,我身为保镳的雷达并没有感应到什么不妥。只是为了让收藏品更丰富,前来求助今日子的技术——搜索的技术与忘却的技术。不多不少,就只是这样而已,从未超出这个范围。」
亲切警备主任轻描淡写地说。
从他的语气,无法判断他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不知他是否能够理解十木本的心情。
「只是,十木本先生似乎在一再借助名侦探的力量搜集钱币的过程中被吸引了——被名侦探的生活方式,以及忘却侦探的生存之道所吸引。」
「…………」
天底下哪有这么蠢的事——日怠井警部条件反射地想大声说出这种感情用事的结论,但理性告诉他,也不能一概否定。
因为他看到实例了。
隐馆青年的例子固然有些极端,然而千曲川署中也有不只一两个愿意在职务范围内给她方便的警官。当然,对大多数警官而言,她只是一名嫌犯——只是一名棘手的嫌犯,但就算有人对她即便被关在铁笼里,也能保持平常心,看起来依旧过得轻松自在的模样产生莫名其妙的崇拜心理也不奇怪。
「因为我用的是『搭档』这种推理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说法,或许有些难以理解也说不定,不然暂时换成『想和她谈恋爱』或是『想成为她的男朋友』也可以,我想会比较有助于理解。因为就『迷上她』这点来说,其实意思是完全相同的。」
「…………」
这么说来,日怠井警部想起有些推理小说会把名侦探的助手这种角色描写成「贤内助」——嗯,真要这么说的话……的确比较容易理解,可是与事实大有出入……
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不知民间疾苦的高等游民,对过了三十岁才遇见的守财奴异性一见倾心,要说是常有的事,倒也是常有的事。看在将整个警察署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今日子小姐眼中,要对付那样的高等游民,就跟对付三岁小孩没两样吧……
「呃,您似乎有所误会,请容我订正一下。今日子从第二次以后,就不再向这位委托人收取费用了。」
「什么……!不可能!这肯定是骗人的!」
忍不住激动起来,不由分说地驳斥这个说法。
就连在独居房里也要收委托费的那个侦探,怎么可能不向有钱人收钱!
不过,他马上恢复冷静——第二次以后?
「是的。因此,就算我这样喋喋不休地全盘托出,也不算违反职业操守——既然没有金钱的往来,他就不算是置手纸侦探事务所的客人。」
彼此没有任何关系。
亲切警备主任说。
「十木本先生自从第一次委托以后,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前来委托忘却侦探协助搜集收藏品——但那其实只是借口,亦即所谓的名目。因为这么一来,就能邀请今日子小姐去他家,而且是秘密的邀请。避开周围巡逻的警察耳目,或许是如此邀请今日子小姐进屋时,会有一股幽会的快感吧。」
……把名为豪宅的密室当成炒热气氛的舞台装置来用啊。如果是这样,同样身为警官的他实在感觉很不舒服。
「话虽如此,但今日子完全不想搭理对方,所以也称不上幽会——但是不管碰了再多次钉子,反正忘却侦探第二天就会连同受到追求的事都遗忘。所以只要以委托她搜集钱币为名相邀,她便会一再地前往十木本公馆的展示室赴约。」
「…………」
一直被同一位女性拒绝的有钱人,听起来着实有些荒谬,但也同时感受到某种笑不出来的执着……固执地想成为搭档的希望,一如他那非比寻常的搜集癖。
总觉得会成为事件的火种。
「没错。因此,我这个保镳才会知道十木本先生的事。今日子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危机意识呢。」
「危机意识……」
因为她忘记了——因为每次都是「初次见面」哪——日怠井警部心想,但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单纯。既然如此,第二次以后也应该继续收取委托费用——之所以没这么做,就表示今日子小姐每次都对委托只是借口或名目一事心知肚明,次次看破却不去说破。
之所以没带名片,说不定也是因为在电话里接下委托时,就已经看穿这不是「工作」了?
总之,要骗过名侦探是不可能的任务。
「没错。因为『委托人会说谎』是今日子的信条。只是,今日子好像也乐在其中。」
「?」
「似乎并不讨厌被追求的感觉。」
坏女人吗。
这时,不经意地想起那位青年的事——忘却侦探的专家,隐馆厄介。
比起只能提出架空委托的委托人十木本未末,一而再、再而三地蒙受不白之冤,每次都得向侦探求救的冤罪体质常客,或许是生活得悠游自在的高等游民有生以来第一个嫉妒的对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