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可以不在乎手头囊匣如洗的欧元,我也没有足以拜托司机「请跟着前面那辆计程车!」的语言能力。更重要的是,即便是日文,这样危险的台词也不是能轻易说出口。
但是反过来说,要是她就此跳上计程车,我的第一次海外旅行也能回归正常的轨道。
我跟着坐上同一辆巴士。
居然坐上只写有法文指示,根本不晓得要开去哪里的巴士,我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从车资来判断,似乎可以期待并不是会开太远的长距离高速巴士。身处异地,语言不通也多所不便,万一这辆巴士开往离入境机场超级远的尼斯,那可怎么办才好。
与跟踪的对象搭乘同一辆巴士或许是大忌,但反正是离开机场的巴士,只要别太过慌张,日本观光客倒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兽。
更重要的是,虽然忘却侦探对我来说,不仅是多次从危机之中帮我捡回一命的恩人,同时也是高于恩人的存在。只是,对于忘却侦探而言,我只是一介委托人,同时也是忘却的对象,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就算上车时不小心对上眼,她应该也不会注意到我——假如她就是我认为的那个她。
尽管如此,我还是禁不住弓起身子,鬼鬼祟祟地上了车,所幸今日子小姐当时并未往我这里看。她坐在巴士的中段座位,喝着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买的纸杯装咖啡——明明刚才双手都提着行李箱,究竟是用哪只手拿上车的?那般干脆俐落、无懈可击、迅速确实的动作,怎么想都是今日子小姐……考虑到下车之后的事(尾随),我走向巴士最后面的座位。
微不足道的小聪明。
与其说是尾随,这么做根本已经是跟踪狂……在祖国就不断被人怀疑冤枉的我,要是在海外真的成了正牌罪犯还得了。
就连自己都觉得做了蠢事——更何况,就算她真的是今日子小姐,那又怎么样。
就算向她搭讪,她也一定已经忘了我,绝不可能因为在海外出乎意料的「重逢」而兴高采烈地找我谈天说地。
难得巧遇,要不一起去吃顿饭吧——绝不可能有这种事。
每打一次委托电话,就得听她说一次「初次见面」——这种哀伤无奈,根本不需要挑在私人旅行之时再次体验吧。真要这么做,就已经不是个人喜好的问题,而是有点疯狂了。
被当成犯人固然辛酸,被当成怪人也很心酸。
不知道今日子小姐为什么(以及是怎么)会出现在国外,但我现在也并未身负冤罪,那么把这个谜团放在心底,假装没看见她,才是成熟大人应有的判断吧——当我想东想西之时,巴士开了。
换个角度来看,眼前的突发状况将,出国旅行带给我的刺激与不安都瞬间一扫而空。但望向今日子小姐的背影,只是看到她那像是在打盹般不时摇晃的一头白发,就比一切还更令我心惊胆战。
要是现在睡着了,会发生什么事呢?
她是记忆每天都会重置的忘却侦探——说得更正确一点,是一旦睡着,她的记忆就会重置。
小憩片刻也好,打瞌睡也罢,严格的记忆重置规则不容许有任何例外。万一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坐在异国的机场巴士上,忘却侦探是否能应付这种非日常的状况呢。
不管是商务舱还是经济舱,已经在飞机里过了大半天,再加上相当大的时差影响,体内时钟也无法正常运作,总是轻松搞定繁重业务的今日子小姐再怎么强壮,应该都有其极限。
对了。这就是最让我感到不对劲的地方。
记忆每天都会重置的忘却侦探居然会出现在欧洲——即便将行程缩到不浪费一分一秒,都不可能在一天内来回的欧洲——不管怎么想,无论谁来看,都非常奇怪。
相较之下,护照云云都只是些枝微末节的问题。
绝不是光用「偶然」就能解释。
就像不是在南极,而是在南国看到企鹅那样,让人只有违和感——不过话说回来,或许不同于直觉,南国其实也有企鹅生息也说不定,那又是另一个话题了。
尽管是为工作前来,或是来走私人行程,度假也好旅行也罢,无法长时间持续进行活动的忘却侦探,为何会打破禁忌,离开那栋要塞般的事务所掟上公馆,来到地球的另一侧坐上巴士喝咖啡呢——我无法对这个谜团视而不见。
……做为在国外径行跟踪狂行为的借口,这或许还不够充分就是了。
4
惴惴不安地担心着今日子小姐会不会睡着,我却不知不觉间反倒打起盹来,就这样不小心睡着了——看样子,没适应过来的长途飞行,果然对于我的肉体造成超乎想象的磨耗。置身于异国的紧绷——再加上发现熟人走在异国路上的惊讶也无法蒙混过去的疲劳睡意,朝我袭来。
这的确是跟踪者不该犯下的错误——只会遭人痛骂根本自顾不暇。
回过神来,巴士已经到站了。
这里是哪里?呃,我知道这里是法国,但这是法国的哪里?
真的跑到尼斯来吗?难不成是蒙地卡罗?
除了我以外的乘客——连同白发女子在内——全都下了车,我也急忙连滚带爬地离开已经空荡荡的巴士车厢。
比起这里是哪里,长得很像今日子小姐的女性上哪儿去了——才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虽说我已经很习惯最快侦探一旦离开视线范围,就会跑得不见人影这样的故事发展,但这次完全是我羞愧难当的愚蠢失误。
对外行人来说,跟踪还是太难了。
我打从心底诅咒自己的粗心大意,肆无忌惮地四下张望——真糟糕,洋溢着异国风情的石板路街道实在太美了,感觉就像迷失在艺术类的书本之中,无法专心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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