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叙述性诡计在推理小说多如繁星的诡计里,又是极为特异的手法。」
针对二二村警部的提问,忘却侦探掟上今日子给了一个这样的回答——虽是在警察局的侦讯室里与警官面对面,她却没有半点恐惧的样子。
当然,她并不是以嫌犯或关系人的身份接受调查,而是做为搜查顾问前来,但因为没借到会议室,只好在侦讯室里谈话——然而她那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态度,反而令二二村警部心跳一百。
「特异的手法……是吗?」
「是的。也可以说是推理小说特有的——『悬疑推理』这个领域自成立以来,历经无数次的变迁,概念遍及连续剧、漫画、卡通、游戏等表现方式,但是能够使用叙述性诡计的,只有推理小说。」
今日子小姐十分肯定,接着话锋一转。
「换个角度来看——所谓『推理小说』,全都是叙述性诡计。再说极端一点,举凡是推理小说,都必须用上叙述性诡计。所有推理小说都理当是为叙述性诡计。」
无论是不在场证明、密室、暗号、谁是凶手、手法为何、死前留言、失落环节、交换杀人、肢解尸体、有谁得利,当推理被写成推理小说的时候,前提都是做为叙述性诡计进行——听到这里,二二村警部不禁正襟危坐。
「就……就像是一切诡计的起源吗?」
「要说是起源嘛,倒也有点太夸张了。」
今日子小姐却耸耸肩。
「不是那样的。」
感觉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毕竟反过来说,叙述性诡计也只能使用在推理小说之中。」
「什么?」
「我并不是在说『密室诡计是推理作家妄想下的产物,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之中』那种一般论——而是无论再怎么疯狂的推理迷,就算分不清现实与推理小说的而犯下罪行,也无法在现实世界重现叙述性诡计——因为叙述性诡计并非凶手能够布置的机关,乃是作者才能安排的诡计。」
所以——
今日子小姐话讲到一半,顿了一下,像是要开导迷途小羊般,向坐在对面的二二村警部轻声说道。
「所以说,『凶手利用叙述性诡计杀死被害人』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2
身为一名保护市民安全、维持社会秩序的警官,二二村警部居然从没看过推理小说。提到「名侦探」,他脑海里也只有戴着猎鹿帽、叼着烟斗、穿着圆领短披风的瘦高男人这种古典的刻板印象——也因此,看到透过前辈穿针引线,千辛万苦请到警局来的「破案最快的忘却侦探」那一身极为现代风格的穿着打扮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出现在他眼前的「名侦探」,是一名戴着与全白发色相映生辉的毛帽,身穿长版牛角扣大衣,把双手藏在毛茸茸的毛海袖筒里面,个头娇小,戴着眼镜的女性。
「初次见面,我是置手纸侦探事务所的所长,掟上今日子。这次承蒙惠顾,不胜感激——无论是什么样的委托内容,我都会在一天内忘掉,所以什么事都可以拿出来讨论。」
说完,名侦探深深地低头行了个礼。即使姿势放这么低,帽子也不会掉下来,大概是用发夹之类的固定住了吧——二二村警部想着无关紧要的事。
不管怎样,那毕竟是她的招牌。
不,不是指帽子……是指记忆重置的事。
只要一睡着,记忆就会重置——无论接受什么样的委托、调查过什么样的案件,都会忘得一干二净——身为侦探,再也没有人比她更能遵守保密义务了,正因为她的这项特质,才能以一介平民老百姓的身份,得到是为公家机关的警方来自全国各地希望她协助办案的委托。
「可是这么一来,不就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吗?」
二二村警部是第一次与今日子小姐共事,于是便直言不讳地对她提出发自内心的疑问。即使面对已经见过第二次、第三次的人——像是与今日子小姐多次共事,还把她介绍给二二村警部的前辈——看到每次再度合作都是「初次见面」的她,会产生这样的疑问是再自然不过。
「请不用担心,就像这样。」
今日子小姐卷起左手的袖子。只见手臂上用签字笔写着「我是掟上今日子。二十五岁。侦探。记忆每天都会重置」——最基本的个人档案。原来如此,这个似乎就是所谓掟上今日子的备忘录。
「所以呢,找我有什么事?」
寒暄与自我介绍都只点到为止,今日子小姐极有效率地切进工作模式——基于忘却侦探每天都会失去记忆的体质,大概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吧。
别说是忘却侦探,连侦探这行究竟在干嘛都不甚熟悉的二二村警部,本来希望能更慎重地拿捏彼此之间的距离感,但看起来并没有那个美国时间——于是,二二村警部便将今日子小姐带进侦讯室。
「事情发生在某个合宿所。」
「某个是哪个?」
原先想简单扼要地说明一下,今日子小姐却反问起细节——这大概是她身为侦探的行事作风吧,虽然觉得跟自己的做事方法有些出入,二二村警部还是补充说明。
「是一个名为鸟川庄,位于劫罚岛上的合宿所。」
「劫罚岛……听起来还真凶恶,好像是会出现在横沟正史的小说里的名称呢。相较之下,居然叫鸟川庄……落差也太大。啊,请继续。」
今日子小姐下了个短评,催着二二村警部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