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忘却侦探费尽苦心地写下的这篇蠢到爆炸的文章,把我的胸膛染成粉红色(不只是做为布告栏使用的胸膛,我羞得全身都像只煮熟的章鱼似地染成粉红色)之后又过了大约十八个小时,也就是「第二天」的晚上九点,我抵达与身为新闻工作者的媒体记者,同时也是能干的采访者围井都市子小姐相约见面的地点——考量到接下来要进行的交涉内容,与其说是相约见面的地点,不如说是决斗的战场还比较有真实性也说不定。
真实——好沉重的两个字。
地点是造成这一切的起点,也就是被她求婚的那家高级餐厅的包厢——从她已经事先订位,还指定与当时同一家餐厅时,显然战争就已经开始了。就连包厢的位置也跟之前一样,这种模拟情境的技术……该怎么说呢,感觉围井小姐把自己身为记者的能力发挥到淋漓尽致,面对这样的她无法不感到一阵非关斗志的战栗。
有人说提早抵达相约见面的地点比较有礼貌,也有人说晚一点到才是礼貌,我认为两种说法都有点道理,但这次情况特殊,在心情上,我想早一点到现场等围井小姐,但围井小姐已经在包厢里埋伏着我了——四平八稳、雷打不动地坐在位置上,若说她从六个小时前就已经坐在餐厅里,我也会毫不迟疑地相信。
而且她不只是宛如戴着扼杀了所有情绪的铁面具般,面无表情地迎接我的到来,上次摆满了各式各样美味餐点的桌上,这次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录音笔。
采访时只有两台录音笔,这次连同已经准备好录音的智慧型手机在内,一共有五台。听说在商场上,为了避免事后发生牵扯不清的麻烦,习惯把交涉的内容明确地记录下来,但是看这坚强阵容,感觉是要将我接下来阐述的一切记录做为呈堂证供,透过录音在今后视状况拿来继续找碴牵扯不清。
看到这种情况,连从事声音工作的配音员也会一句话都不想说吧,如果可以,我真想立刻转身,拔腿就跑,但是今天的状况不容许我这么做——只能静静地走到围井小姐的正对面坐下,仿佛死刑犯坐上电椅。
不过,从昨晚八点接到破灭宣告的那一刻开始,已经过了整整一天,我这个死刑犯终于也找到用以苟延残喘下去的逆转条件。
「欢迎光临。你有此觉悟,实在值得夸奖——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称赞隐馆先生了。」
我原本还抱着淡淡的期待,说不定会出现什么阴错阳差能让围井小姐的心情变好,但是从这句开场白听来,想也知道没可能。
不知道是为了配合发色,还是为了配合现在的心情,她穿着一身黑——宛如丧服的服装——现身,或者那可能就是丧服吧。不过算了,至少比穿着婚纱现身好多了。
我试着为自己打气。
「请问……」
「先处理公事吧。这是访谈的原稿,请在下周前回复。」
我下定决心正要发言,却被围井小姐三两下带开话题——她那俐落的工作态度,如今像是只为了用来找我麻烦而存在。
不过,这也是极为正确的顺序——毕竟进入正题以后,无论事情往哪个方向发展,话题可能都无法再拉回工作上。
总有一方,或者是两方都无法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我稍微检查一下她交给我的信封里的稿件,访谈内容被整理得非常好读,几乎难以相信说话的人是我——是文章架构很巧妙吗,明明是自己说的话,却还是被吸引住了。不仅如此,连我受访时心想「希望这里能被用上!」的地方也都确实用上了——吓了我一跳。
与她的关系糟成这样,我也不免担心她会不会在访问的原稿中写些乱七八糟的事——当然,原稿应该是在我们的关系变糟以前写好的,但是她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重写。
这是身为新闻工作者的矜持吧,身为专业人士,不能做出这种不识羞耻之事。
想当然耳,视我接下来的说明,她或许也会同样拿出新闻记者的本事,毫不留情地让我身败名裂……
稍后,我们事务性地讨论完报导什么时候要刊登这种事务性的事务,然后就在点好的餐点大致都上齐时,她这么说。
「那么,请开始吧。隐馆先生,你要以什么方式、什么理由拒绝我的求婚呢?」
看来她是打算把整场的主导权握在自己手中——只不过,我也不能只是傻傻地对围井小姐的指示百依百顺,要我解释就开始解释。
状况丕变。
托白发侦探的福,状况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而且这转一百八十度的逆转剧已经演完了。
……但是,严格说来,并不是没有选择余地。
不是我,而是围井小姐,她还可以选择。
又笨又不诚实的我,已经丧失选择仓皇失措逃离现场的时机——但是,围井小姐还有选择的余地。
还可以选择不参加解决篇就掉头离去——这是在推理小说里绝不该有的行为,但现在的她还有机会选择。
我如果不警告她就开始解释,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围井小姐,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
「你肯定我的觉悟——但是,你自己也已经有所觉悟了吗?」
我对她说——面对面地说。
溯流从源,昨晚在电话里和她提这件事的我才是千不该万不该——虽然她那通猝不及防,仿佛算准时间打来的电话杀得我措手不及,但是如果像这样面对面地交谈,后来的展开或许就会多少有些不同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我的所作所为已经后悔莫及,但是围井小姐的话,还来得及——
「这本来不是对于信仰『知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