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都只能讲出称不上意见的感想时,这个讨论基本上就已经结束了。
人当然会受到周围的影响——这是有道理的,但要是自己的感想被这个道理给驳倒,任何人都无法接受。当然,被说服并不表示就输了。这并不是胜负的问题,甚至也不是价值观的问题。
「……不过绀藤先生,这的确很有可能会造成天翻地覆的大骚动,但幸好已经避开最糟糕的发展了吧?该说是千钧一发……或该说已经做为一个算不上事故的事件结束了……总之,这个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不是吗?」
永不结束的议论已经结束了——问题也不再是问题。
毕竟是个盘根错结的问题,虽然很难说是真正解决了,但因为有我这只代罪羔羊,至少可以说是成功避开了问题——纵使不是可喜可贺的大团圆结局,也还算是吿一段落了吧。
「不,问题没这么单纯。的确拜你所赐……其实这样说也很怪,问题没有浮上台面。只不过,并非没有浮上台面就诸事大吉了。事情虽没有公诸于世,但还是被本人知道了。」
「本人?」
「就是阜本老师本人啊。」
他受到非常大的打击——绀藤先生说。
那是吿诉他的家伙不好吧……到底是谁吿诉他的!算了,我再愤慨也无济于事,但还是忍不住跟绀藤先生一个鼻孔出气。
「自己笔下的作品竟差点夺走小孩子的性命——这让他难过得想封笔,不,应该说让他的创作起来很难过。」
真是难笑的双关语。
不过,我明白他的心情——但其实是不可能明白的。
我是没听说过漫画的例子,可是年轻人被小说或戏曲等创作触发进而走上自杀这条路,自古以来就是很普遍的现象——然而即便这么说也无法带来任何安慰。
受到期待的漫画家被逼入这种困局,也难怪绀藤先生会如此烦恼了——无论是身为杂志的总编辑,还是身为一个人,他都无法不与漫画家共同背负这样的烦恼吧。
他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关于这件事,就第三者的立场能给的建议,也只有「最后还是得靠阜本老师自己度过这个难关」而已——又或者如果他因此不想再画漫画,也应该尊重他的判断才是。
「当然,这点我也明白。我已经和阜本老师的直属责编一起去劝过他,但最后还是得由本人判断。」
「这样啊,说的也是。是呀,这件事轮不到我置喙……我太多嘴了。实在爱管闲事,真是好丢脸。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要吿诉我这件事?」
听完整件事,觉得这完全是业务机密——纵使跟我遇到的事息息相关,但是把牵涉到阜本老师去留的遗书内容吿诉我,真的没问题吗?
而且一开始不是要我介绍今日子小姐给他吗……虽然听来听去,感觉这仍不是适合委托忘却侦探的案件。
不,不只忘却侦探,无论哪个侦探,都拿这件事没辄吧——因为既没有需要解决的谜团,也没有必须逮捕的犯人。
「确实如你所说,厄介……但这些全都建立在『我刚才讲的一切都是事实』的前提下。」
「都是事实的前提之下?」
——难道不是事实吗?
我一直是在「都是事实的前提之下」听他叙述的。
只是我这一路走来,也背负过无数名为「事实」的莫虚有罪名。就像现在,媒体把我当成重要关系人,新闻炒得沸沸扬扬一般,如果吿诉我刚才的话都是「捏造」的,我也无法轻易地否定。
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确定的——某位完美主义的名侦探曾这么说过。
「嗯……我这么说好像让你误会了。这件事的确是事实。虽然没看到遗书正本,但警方让我看了影本,也向我透露了一些还没吿诉你的内幕——要说的话,阜本老师目前身处的状况,和你置身的状况完全不同。」
「既然如此……」
「可是啊,我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绀藤先生这么说。
他虽然用「好像有点」来含糊带过,但语气却是完全地肯定。
不太对劲。
是什么不太对劲呢?
「反过来说,其实是太对劲了——一切都太过完美了。我不太会形容,但总觉得很刻意。」
「很刻意……」
有什么……阴谋之类的吗?
为了打压将来要肩负杂志未来的漫画家而进行的阴谋……?有人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让国中女生留下那种遗书,怂恿她自杀——是这意思吗?
太荒谬了。
这种故事大纲非但说不上完美,根本就不值一哂——连我都不会有这种被害妄想。
「是呀。当然,我也不是在跟你讲故事,万一那个国中女生真的是因为阜本老师的作品而自杀,我身为总编辑,也不会逃避这个责任——只是,有一股明确的不协调感,让我觉得事情并不单纯。」
不协调感……这实在是太抽象了,感觉并不能做为任何根据,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把感觉到的不协调感置之不理。
所以要找今日子小姐吗?
所以才要找掟上今日子吗?
我终于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