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虽也没错,但现实可没这么好过。
固然比起当个无业游民好一点,但我想那也并非是我能够负荷得了的残酷世界——虽不尽然如绀藤先生刚才讲的那样,但或许也只有像里井老师那种,能把吃苦当吃补的人才会成功也说不定。
「阜本老师这阵子在我们家的杂志开始连载的作品《好到不行(VERYWELL)》……该怎么说呢,总之是一部让我觉得『有搞头』的作品。阜本老师的时代终于要来临了……身为总编辑,我可是打从心底满怀期待哪。」
喔喔,绀藤先生的工作很充实呢——瞧他说得这么热切,让我不禁把自己的事暂时抛到脑后,由衷替他觉得高兴。然而,就算得知了漫画名称,没听过的作品还是没听过,所以不好随便发表意见。
再加上光听他这样说,感觉绀藤先生和阜本老师就跟里井老师一样,都处于顺风顺水的状态,根本轮不到我这个没啥能耐,唯独只对该怎么回避麻烦特别清楚的倒霉人出场。
「只是,这几天出了点问题,而且是非常严重的大问题。」
我正疑惑抓不到问题的重点,绀藤先生终于切入正题。
我探出身子,想听个仔细。
到底什么是「与我并非全然无关的烦恼」。
「其实也不是什么前所未见的问题……阜本老师并不是遇上那种几乎每天都会降临在你身上的光怪陆离、史无前例之奇妙事件,而是身为漫画家或小说家……只要是身为所谓的『创作者』,就不晓得什么时候会被卷入的麻烦。既不特别新颖,而且还挺古典的。」
「……绀藤先生,你这话也绕了太多个圈子了,听起来很复杂、很难理解哪!别担心,要是真有必然性,不管是什么样的委托,今日子小姐都会答应的,你大可放心。那个人并不是那种『若非充满魅力的谜团、匪夷所思的案件就不接』的侦探。更何况她是忘却侦探,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基于忘却侦探的特性,若非「一天以内就能解决的案子」,她也不会承接吧。而且前一阵子才因为没能确实遵守这个规则,演出了一场惨不忍睹的大惨剧。
虽然对绀藤先生过意不去,要是在我这一关就能判断明显是强人所难的委托,我就会另外介绍比今日子小姐更适合的侦探给他——毕竟我对那次的事也很自责。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说的也是,要是太卖关子,让你产生莫名其妙的期待,也违反我的原意。只是身为编辑,有些难以启齿。」
这种吞吞吐吐的态度实在太不像绀藤先生了——产生期待确实是轻佻,可是他这么慎重地说了这么多开场白,也很难不让我预设立场,想像那到底是什么天大的烦恼。
不过,当我以为绀藤先生下定决心,终于要进入正题,开始进行具体说明时,他却又跳回前一个话题。
「从头上砸中你的那个国中女生……她是要自杀吧。」
虽然部分新闻报导(或该说几乎是所有新闻报导)里不知为何都会演变成是我要杀她,但至少她「自己从大楼跳下」一事,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就我站在截至目前体验过无数宛如推理小说般诡异事件的立场,此时会怀疑整件事是伪装成自杀的他杀,或许也只是理所当然——实际上,我也曾亲身体验过这样的案子,并不是纯想像——不过,这次有国中女生留下的亲笔遗书,应该是自杀没错。
如果是电脑打字或是用简讯传的遗书,还有可能是伪造的……但如果是亲笔写的就假不了。
「没错。问题就出在那封遗书。」
「所以到底是什么问题?」
看在被当成凶手的我眼中,那封遗书的存在可说是救命的稻草。现在还只是被媒体无凭无据地随便乱写,要是没有那封遗书,我可能真的要背上杀人未遂的罪名——仔细想想,没人规定自杀一定要留下遗书,所以我应该还要感激国中女生为我留下了遗书也说不定。
「的确。做为你的朋友,我也应该要跟你一样,深深感谢这一点也说不定……可是,我实在无法感谢她。」
绀藤先生难得以隐含怒气的语调说道。虽然那怒气似乎不是针对我,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胆怯。
「此、此话怎讲?」
「那封遗书现在是我……同时也是阜本老师烦恼的根源。不,岂只是根源,根本已经发芽了,长出的藤蔓正把阜本老师捆绑得喘不过气来。」
「……?」
「问题在于遗书的内容——她在遗书里表明自己是阜本老师的粉丝。」
迟钝如我,听到这里还是满头雾水。不过接下来的这句话,让我总算明白绀藤先生他们揣在怀里的那个烦恼,究竟是有多么地严重与沉重。
「她白纸黑字写下自己是受到阜本老师的作品影响才自杀的——还极为周到地,连人物的插图都给画上了。」
4
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二手书店员工(25)」被当成涉嫌重大的重要关系人,我没怎么好好地去阅听新闻及报纸——因此对于国中女生个人的详细情报,和她留下的遗书具体内容,都并不是非常了解。
我只知道她留下遗书,自己跳楼这件事——老实说,比起自己被当成嫌犯的事实,十二岁的小孩选择自杀的背景更让我不忍直视,也不想知道她为何会搞到自杀未遂的理由。
太过于敏感了。
即使那正是造成我住院及失业的原因——然而一想到她现在还在鬼门关前徘徊,就更让我不想深究。只是,没想到遗书内容竟是如此莫名其妙——不,或许不能说是莫名其妙。
毕竟牵扯到人命——不仅如此。
还牵涉到人家的漫画家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