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的画框就是由他制作的……所以他的意思是,目前住在楼上的新锐画家里,有人已经表现出过人的才华,抢先一步脱颖而出了吗?
凭和久井老翁连在美术馆也很吃得开的地位,要为什么样的画制作画框,主导权想必握在他手上,但他却刻意指名现阶段还没没无名的画家,那个人肯定非常有才华吧。
「那么,您要等那幅画完成才开工吗?」
「那当然,但毕竟我也没剩多少时间了,也有些东西必须事先准备……算是前置作业吧。」
「所以……要同时进行吗?这样感觉好像是集体创作。听来颇有难度呢……」
「当作集体创作来看,反而会比较好懂吧。总之,这么一来我就可以亲眼看到描绘的过程,也能知道作者会把那幅画描绘成什么模样……对于制作画框,也是很重要的参考资料。」
有道理。
以为在作品尚未完成就无法制作外框,纯粹是外行人的想法,倘若能够观察到画作从尚未完成的青涩状态逐渐成熟的模样,制作出来的画框完成度想必更高。
「所以我想尽可能快点开始——我甚至想明天就来开工。材料都已经订好了,只差你的答案了。如果你对薪资条件有所不满,我也不是不能再做一点让步,所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
被他这么一说,看来是来到非下决定不可的地步了,于是我认真考虑。虽然他讲了一大堆,但这栋工房庄是什么设施,其实根本与他要我做的事毫无关联。我该思考的,是能否凭一己之力好好守护这间工作室。
一路听下来,我不认为有什么具体的威胁——就是老人家想谨慎小心,也是和久井老翁为了让自己专注在作业上的投资而已。在实务上,我的工作应该是整天在这里看他制作画框吧。
基于只有框也不成作品的理论,应该也没有人会只偷画框——但我就是不太放心。
原因当然是我曾经犯过一次大错,更重要的是,我从事保全工作的经验还不多……不,是根本还很少。即便工作内容只是「旁观」老人进行「最后的工作」,但我还是没有信心能够胜任愉快——那么,拒绝他不就好了吗?但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不该来的。
当找上门来的是一份必须保密的工作时,就已经无法撇清关系了。就算我拒绝这份工作,但从馆方将我的联络方式吿诉和久井老翁这点看来,和久井老翁在找我一事应该已经传遍整家美术馆了。
如此一来,我非但得不到和久井老翁的庇护,可能连以前担任保全的美术馆也会来向我打探消息——我真的不想连工作都还没找到,就又卷进这么麻烦的事情里。
既然如此,深入虎穴一探究竟……虽然我实在不觉得自己的往后半年可以这样一个咬牙就轻易决定。
老人要我当成顶多半年的打工机会,但是反推回来,等于我半年后又要失业,也等于把刻不容缓的求职活动延到半年后——不只是半年后,现在这个要不要答应的选择题将左右我的人生。
人生的转捩点。
结果我又要在这种地方栽个大跟头吗……不过,抛开这种机关算尽的内心纠葛,纯粹以好奇心来衡量的话,我的确非常感兴趣。
一个人为他的人生画下句点的「工作」会是什么模样呢——才找到工作没多久就莫名其妙被炒鱿鱼的我还没见证过这一刻,但不管将来从事什么工作,也不见得还有机会见证到这一刻。
这种想法或许过于轻桃……跟说出「想看人死掉的瞬间」这种话的死小孩差不多,应该克制点。但终究无法压抑想亲眼目睹,终其一生独行其道的求道者停下脚步的那一瞬间。
要放过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吗?我拿不定主意。
……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这么说来,我忘了问一件事。
「和久井先生,可以请您吿诉我,为什么要找我吗?」
「嗯?就只是想不到还能拜托谁啊!然后听说你丢了工作,心想这下子正好。」
「可是换个角度看,通常不会想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一个被开除的保全吧?如果和久井先生是以我们的当时对话为基准……」
无论是我看穿那幅画是「地球」,还是把破掉的画鉴定为零圆,都不能做为基准……因为前者是现学现卖,后者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凭良心说,我不希望他对我的信任是来自这些言行。就算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但这种类似「审美观」部分与我的专业能力一点关系也没有。
「嗯?对话?我们说了什么来着?」
「咦?」
「因为我当时实在是太生气了,根本不记得和你说过什么。」
「可、可是,既然如此,那又为何……」
「我不是说了吗?凡事我都要亲眼判断,就只是这样而已。」
和久井老翁有些不耐烦地回答。但是对我而言,这点是最重要的环节,所以紧咬着不放。
「要是您不吿诉我为何会认为我值得信任,我就无法在这里工作。」
「你连自己有什么优点都不知道吗?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即使是住在这栋工房庄里还不成气候的画家,至少也都知道自己的长处!」
「呃……」
「因为是我害你被炒鱿鱼的啊。」
和久井老翁如是说。
结果还是为了赎罪吗?不,以他那妄自尊大的性格,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