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错,我是和久井和久。」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对方如此报上名来。
是的,他就是那个在美术馆大闹一场,把我逼到辞职的老人——他那与其说是硬朗,更像是蛮横不讲理的姿态,历历在目地浮现我眼前。
话说回来,当时他只说了和久井这个姓。他的全名是我在听完今日子小姐的推理之后,回头去求证时才得知的。
看来只是我孤陋寡闻,「裱框师」这一行本身似乎是历史悠久的传统职业——而在搜集这行业的资讯时,不需要刻意去找,自然就会见到和久井老翁的名字。
业界人称之为「仙人」,可以说是泰斗中的泰斗。
他被誉为业界最顶级的「裱框师」,可以为画作量身订做出最为合适的画框,来求他制作画框的画家多如过江之鲫……这也可说明区区一家美术馆当然不敢怃逆他,只得东奔西走地为他收拾烂摊子。
和久井和久不只是艺术界的泰斗,同时也是工艺界的泰斗——不,甚至说他制作的画框已臻艺术之境的意见也不少。
换言之,我当时架住的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虽说「若对于保谓对象将造成危害,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都要阻止」乃是保全的本质,也是基本原则——但我也还真是冒犯。
……问题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和久井老翁为何会直接打电话给我?我可不记得我们交换过电话号码。
「阿守。」
而且还无视于我的混乱,和久井老翁用充满威严的语气直呼我的名字,这么问我。
「你最近在干嘛?一切都好吗?」
「咦?呃……」
他问的内容简直像是年轻人问候朋友……从外表看来,他已经是年过七旬的老人,要说意想不到可能有点失礼,但他的感性或许还很年轻。
至少脾气就跟年轻人一样冲动……
「问我在干嘛的话,倒是没在干嘛……」
「喔。不行啊!你这样不行。年纪也不小的年轻人,怎么可以大白天不工作,游手好闲呢?真是不像话。」
我又没说我游手好闲……我还真想顶他一句,究竟又是谁害我沦落到今天这种不像话的田地?
至于若要针对「一切都好吗」来回答,则因为距离我失去一切的时间实在不够久,至今还没办法笑谈这一切。
想到那天,就让我难过得甚至感到呼吸困难——像是被恶魔呼出的灾厄之气缠绕,久久挥之不去。
为了惩罚自己没能阻止那幅画遭到破坏,我并不奢望能复职,但我的脾气也没好到能任由罪魁祸首对我说这种话……我不否认当时在今日子小姐面前把话讲得仿佛一切都以释怀,其实是有故作潇洒的念头。正当我差点要粗声粗气地骂回去时,和久井老翁及时出声制止我发飙。
「我明白,我明白。」
老人笑着说道。
「小子,因为我的关系,好像害你被保全公司炒鱿鱼了。不好意思。」
「……」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道歉,害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但总之老人根本是火上加油——他怎么好意思跟我说「不好意思」!
「不过,我已经狠狠教训过敷原那个笨蛋,你就原谅他吧!无论哪个时代、哪个世代都有不懂艺术的笨蛋——可是正因为有那样的笨蛋存在,艺术才会增值。抢着喝粥的和尚愈少,当然是愈好啦!」
「呃,是这样啊……」
还以为他终于要认错负责,结果还是把错推到美术馆的馆长——敷原先生头上。这种推诿卸责的方式不仅令我傻眼,甚至觉得为此生气有够愚蠢。不过话说回来,擅自换掉画框的美术馆也的确有问题。
这时,我突然想通了。
并非像今日子小姐那样经过一一分析所有可能性的推理,而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灵光,就只是直觉地想到。
「是敷原馆长把这电话号码吿诉您的吗?」
也可能是保全公司……但是对公司而言,美术馆不过是众多客户之一,和久井老翁的影响力(或者是压力)不见得能直接影响到公司,他们也不可能泄露前员工的个人资料。另一方面,为了避免临时有事的时候联络不到人,馆方应该有份保全人员联络方式的纪录,对于和久井老翁来说,要问出来想必不是难事吧。
「嗯,没错。那又怎样?」
老人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厚颜无耻地回答。脸皮能这么厚的人生肯定很轻松吧……但是想到要维持这么厚的脸皮,到底要无时无刻与多少人发生冲突,就羡慕不起来了。
「不怎样……」我转移话题。「请问找我有何贵事?」
他为了打电话给我,还特地向馆方问出号码,正常情况下应该要推测他是在冷静下来之后,回想自己干的好事,深自反省,决定向我道歉才对。但是从我们刚才的对话看来,这件事(唯独这件事)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个人绝对不会反省吧。
甚至能感到几近于某种信念的固执——与其说是身为泰斗的成就助长他固执的性格,应该说是因为有那种固执,才让他爬上泰斗的地位吧。
「贵事?哦,当然有啊!没事我才不会打电话给你这种毛头小子啊!我可是很忙的。」
「喔……」
「阿守,你要不要来我这边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