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猜测大概是错的。」
「欸……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是说,我大概知道老师找你……把失业的你找来的原因——包括你不想让我知道的理由。只不过,我连候补都挤不进去。」
「……!」
我努力保持面无表情,不过这实在太难了……当然,剥井小弟不见得已经看穿事情的全貌,但至少他似乎知道这件事,可是……
「你说连候补都挤不进去……?是什么意思?」
看样子,我认为剥井小弟有资格陪和久井老翁走完最后一程的直觉似乎错了,可是「候补」这个字眼令人费解。从和久井老翁的口气听来,我还以为他已经找好人选了……
「毕竟老师是很重隐私的。不过,他即将展开大工程这件事,怎么可能瞒得住,所以他干脆让很多住户都以为自己有机会成为那个被选中的人。再怎么保密的计划,也不可能保密到滴水不漏,所以老师借由一口气委托许多人作画,这样连中选的本人也不晓得自己的画就是老师要的。」
「这也太……」
听说悬疑推理剧或电影有种手法,会事先拍摄好几种不同版本的结局,
让演员不知道哪个版本才是真的结局,以避免在播出之前走漏风声,算是制作上的风险管理……
对画家也要来这一套吗?
说好听是候补,但是除了最后雀屏中选的人,其他人等于是在做白工,这种作法已经不能用注重隐私来解释。
甚至不吿知中选的本人,等于金主完全不愿意与接受援助的对象坦诚相对,这么一来,要认定那个老人是基于纯粹的善意或报恩的心态经营工房庄,果然还是要有些保留。
只是竟连剥井小弟也挤不进那些做为烟雾弹的候补之中,实在令我惊讶到不寒而栗——住在那栋大楼里的「未来画家」是水准到底多高啊?
「嗯……我也觉得这么做有点过分。是啦,就算是艺术,也是和竞争分不开的。让大家同住一个地方,彼此切磋琢磨、朝顶尖之路迈进这件事本身是个好主意。就老师的性格,实在是正派到不像他会有的经营方针。但单看这次的作法,却让我觉得反而更不符老师的作风……呵呵,虽然这种话从就连角逐资格都没有的我口中说出来,根本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就是了。」
「……」
「不管怎样,既然已经准备要用像你这种大叔,表示老师也终于要正式开工了——你今天是来面试的吧?录取了吗?」
「嗯……嗯。」
录取是录取了,但当我听到这么可怕、几乎不把人当人看的作为时,不禁对自己的判断感到迷惘。
剥井小弟又说了一串让我更加迷惘的话。
「劝你不要比较好啦。你也看到了,老师的性格那么刚烈、作风那么强硬,像你这种好好先生型的大叔,很容易就会被他带坏的。」
「带坏……吗?」
真要说的话,或许已经有点坏了。
明明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经验,毋宁说只有失败的经验,却想凭一己之力执行保护重要人物的重大工作,一定是脑袋坏掉了。离开工房庄之后冷静下来想想,或许我真的是被这凭自己一个人就能影响整家美术馆的重要人物带坏,才会误以为我也能凭自己一个人成就什么事吧。
虽然成功地在最后的最后让老人接受我提出的条件——但是回想起来,除此之外,我可说是完全对那个桀骜不驯的老人言听计从。
当然在才华及画功这方面是不能跟他们比,但是做为弃子战术的一环,在老人为了谨慎起见、为了以防万一而布的局里,我和住在工房庄里的那群年轻画家,或许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不是只有看才华、梦想,将来什么的……工作这档事,或许并不如想像中的美好哪。」
从剥井小弟的话听下来,或许和久井老翁集生涯之大成的最后一幅作品并非我想保护、想见证到最后一刻的那种。会对劳动工作怀抱美好想像,就足以证明我实在太天真了……
「哈哈,因为混入了太多人的算计了。用我的感觉来看,的确不美也不好呢!甚至可说是又脏又恶,脏兮兮到爆,真想全都涂成一片黑。」
「……」
「先不管你要不要来上班,大叔,如果你以为聚集在工房庄的这群年轻人是对将来充满梦想、洋溢着创作精神的创作集团还是什么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你可要搞清楚点。包括我在内,聚在工房庄的不是对将来充满梦想的年轻人,而是靠着吞食梦想活下去的怪物。像我们这种人,不晓得会干出什么事来。你得先有这个偏见才行哪!」
那我先走了——剥井小弟说完,便从我身边走过,看样子是要回工房庄。他虽然试图阻止,但也没打算强力反对我去上班的样子……这点还满像现在的小孩,说不上冷淡但也没啥热情。
我只能目送他走远……话说回来,现阶段虽然只有口头约定,但我已经答应和久井老翁的约聘,事到如今也不能反悔了。要是有豁出去的觉悟,也不是不能毁约,但是,想到若要和那个脾气暴躁的老人对簿公堂,不晓得会有多么累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要是能在与和久井老翁交涉前先遇到剥井小弟,局面或许会有所不同,但事已至此,也无法再采纳他的建议了。不过,我心想如果只要在那待上半年,一定有机会再遇见住在里头的剥井小弟,到时再跟他多谈谈吧。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实在让我悔不当初。但是我既没有像画家的感性,也没有侦探般的推理能力,不仅如此——身为警卫,我连这个信任我的老人交付的工作,都没能保护好。
如果我当时不要自作聪明,且把剥井小弟的忠吿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