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服装出现在美术馆里。例如今天的套头针织衫搭长裙,再围着一条披肩的打扮,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头白发或许是时尚的她新潮穿搭的一环。但毕竟我也不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名侦探,要我凭这点线索推理出全貌,难度也太高。尽管如此,我连她的脸都没看清楚就出声喊她,也的确太冒失了。
当我看到她回过头来,那张完全是个可爱小姑娘的脸……感觉真是糟透了。急着想要弥补过失的我,看起来就像美人在前,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的登徒子。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要诚实吿诉她「我以为你是位老妇人」,也很难说是种美德。
「您,您很常来呢。这么喜欢这幅画吗?」
一时心中百转千折,烦恼了半天,脱口而出的竟是这句——虽是宛若美术馆人员才会说的话,但我其实是外聘的保全。
「很常来……我吗?」
满头白发的女性微侧螓首。
「哼……」她像是事不关己般自言自语。
表情与态度则仿佛是听我说了才知道这件事。
「您很常来啊……而且每次都像灵魂出窍似的一直站在这幅画前。」
「是喔。」
「明明已经看过好几次的画,却每次都能带来初次鉴赏时的感动……看来这想必是一幅跟您的感性很契合,很棒的画吧?」
「是喔……」
真是含糊不清的回应。
不过我的说法也相当模棱两可,既是「想必」又是「……吧?」的,所以我们算是半斤八两。但这也等于承认我根本看不懂这幅画——事实上,挂在那里的画,该说是抽象画吗?在我眼中就只是一张涂满了蓝、白、绿、咖啡色等颜料的画布。
贴在作品旁边墙壁上的牌子写着作者姓名、制作年月日、素材及画法,以及斗大的标题「母亲」二字,但是这幅画到底哪里像母亲?我完全看不出来……虽然以半瓶醋的知识脱口说出抽象画什么的,但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抽象画。
「是吗?我来过这家美术馆好几次了吗?而且每次都站在这里老半天吗?呵呵。不过,要说这也难怪倒也难怪呢!」
「欸……」
有什么好笑的?我基于礼貌对嘻嘻窃笑的白发女性回以微笑——但是我的思绪已经缠成一团乱麻。对艺术的感觉比较敏锐的人,在日常生活的对话中也拥有独特的品味吗……
「我每次都在这里站多久?」
她的问题愈来愈奇怪了。
如今冷静回想起来,虽说这家美术馆的名气没有大到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但也不能离开工作岗位太久,既然知道对方不是需要照顾的老婆婆,就不该再和她扯下去了,可是她悠哉自在的态度,完全具有足够让我想和她再聊一会儿的威力……尽管她的问题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都有一小时吧……仿佛忘了时间的流逝,浑然忘我地看着画。」
「仿佛忘了时间的流逝,浑然忘我地看着画。」
她重复我下意识讲出的话,然后嫣然一笑。
「一小时左右吗?呵呵呵,差不多。今天一定也会花那么多时间站在这里吧——这幅作品的确有花上这个今天的一小时来欣赏的价值。」
「这、这样啊。」
虽说「这个今天的一小时」这句话有些拐弯抹角,总之原因并非「是我朋友的作品才看那么久」之类的老哏,还是令我松了一口气。请容我老话重提,能有人保证自己的保护对象值得保护,还是很开心的。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我其实并不清楚保护对象的价值时就更不用说了。
纵然当个保全无法选择保护的对象,但我们终究不是设备而是人类,自然有喜怒哀乐。既然如此,比起愤怒,当然希望用喜悦来提升士气。
而说到价值或价格,白发女性接下来说的话更是直截了当,甚至足以引起争议——只见她以打从心底赞赏,充满感情的口吻这么说。
「因为,这幅作品可是值两亿圆呢。」
两亿圆。
这是现代日本上班族一辈子的平均薪水,也是中乐透的头奖金额,不用说也知道是一笔钜款。当然,这里是美术馆,不会真把价格写在作品概要的牌子上,要是表明那是两亿圆的作品,大家看画的目光都会为之一变吧。
在我眼中原本只是不知所云的画,这会儿也突然宛若散发出异样光芒……不,原本就不该用价钱来衡量艺术作品的价值吧……只不过,是她先用价钱来判断这幅画的。
「这幅画值两、两亿圆吗……」
「是呀。看也知道啊。」
她一脸讶异地回道,使得我陷入仿佛受到「你负责保护这幅画,却连这点也不知道吗」的被害妄想之中。也是……就算被骂准备不周,我也无从反较,我得好好反省才行。
「很棒吧。两亿吔。有两亿圆能干嘛呢?感觉可以一半存起来,另一半啪地一口气花掉。根本不用看标价,想要的衣服全都可以买回家呢。」
「是、是喔——」
由于她讲得飘飘然、晕陶陶,让我差点忽略了这话的内容实在是俗不可耐……不,我是没啥意见,但绘制这幅画的画家想必不希望作品被这样只以价钱来评断吧?或该说,她根本只在讲钱(没在评作品)。不过既然画坛是个没有定价的世界,直接把价钱当成判断价值标准也是理所当然吧……
「你不觉得绘画的世界真的很棒吗——CP值这么高。」
「C……CP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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