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子小姐的意见来挡吧……但就算我想这么做,今日子小姐也有不同两种的意见。
是值得她站上一个小时的两亿圆?还是只瞥了一眼就走过去的两百万呢……这时要说出哪个价钱当价格才是正确的?先不管正不正确,这个性格古怪的老人出的问题真的有正确答案吗?总觉得不管怎么回答,都会被他找碴说是错。该不会是他已略有所感,我口中的「这幅画是地球的风景画」并不是我自己的答案……所以才会出题考我?与其说考我,其实是要拆穿我的不懂装懂——若是如此,我就更不能傻傻地掉进他的陷阱里。
既不能原封不动地借用今日子小姐的答案,但想老实地陈述自己的意见,我也没有任何意见可陈述。
「怎么啦?答不出来吗?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答不出来是事实,不知道也是事实,但是要我老实回答不知道,毕竟与老人相比我还年轻气盛——我也是有口气要争的。
认真思考。
不是去鉴定——要去推理的。
若以今日子小姐的订价为依据,答案有两亿圆和两百万圆两个选项——考虑到合理性,这时应该选择后者。
这是时间顺序的问题,当然要选择后者。
并不是鉴价两亿圆那天的今日子小姐和鉴价两百万那天的今日子小姐哪个比较值得信任的问题,而是应该要以「哪个才是最新情报」来判断。
如果今日子小姐在那之后又改变意见则另当别论,但是后来她便不曾在这幅画前停下脚步。要是画作的价值涨回两亿圆的话,今日子小姐应该会跟以前一样,停在这幅画前长达一个小时之久。
察觉到某些我懵然未知的变化,判断画作价格暴跌的今日子小姐。以其身为侦探的敏锐观察力,假设这幅画后来又有什么变化,一定不可能逃得过她的法眼——只是,硬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今日子小姐并不是每天都来这家美术馆。事实上,最近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来了,谁也不能保证这幅画在这段时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要是能知道今日子小姐是基于什么根据改变评价,就不用在这里进退维谷了,可是她并没有吿诉我,所以我也迟迟下不了决定。说来,她说她不会免费推理——
早知如此,是否当初就应该正式委托她,请她吿诉我呢?不,当时还不晓得事情会演变至此。话说回来,今日子小姐订出的价钱也不见得绝对正确,那只是她个人的意见,这个老人不见得会满意她的答案。
与其乱说话去刺激到他,让他又开始失控抓狂,还不如沉默是金……或是老实说不知道,才是成熟的判断呢?虽然这会令人很不甘心、很不能接受,但事实上我的确不知道这幅已经变成碎片的画值多少钱,尽管几个月来这幅画始终在我视线的一隅,但我依旧没发现它有什么不同——
不……等等。
不同?
说到不同——比起过去这几个月来,此时此刻才是有了大大不同吧?眼下不就发生了和刚才的状态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极端巨变吗?在老人的杖击之下,连画框也被砸得粉碎的这幅画——就算直到昨天的价钱是两亿圆也好、两百万也罢……
当画变成满地碎片的此时此刻。
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馆方为了保护其稀有价值,也付出了许多管理维持成本——今日子小姐曾经这么说,所以我这么答道。
「……零圆。」
「……」
「变成这样,已经没有价值了……不仅如此,在现在这个时代,就算不要钱,也不见得有人会收下。」
当然,作者描绘这幅画的苦心、热情并不会因此就变得毫无价值——反之,正因为物体本身已遭到破坏,这些形而上的东西或许才更有价值——但是以作品而言,已经完全失去物质上的价值了。
所谓变化,既是为经年累月产生的变化,同时亦为瞬间之变化——我也不是想强调世事无常,但本来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永远保持相同的质量。就像人生的转捩点随时都会出现,东西的价值、社会的价值观也会不断变动——没有人能永生不死,也没有东西能永不毁坏。
当老人用手杖敲下去的那一瞬间,这幅画就已经没有价值了。这价值的丧失也证明了无论是两亿圆还是两百万——这幅画在那一瞬间之前,的确有着谁也不能撼动的明确价值。
于是乎,老人不怀好意地——非常邪恶地——笑了。
「哼。临场反应还挺快的嘛……就算你及格吧!」
老人把手伸向我。
似乎是要我把手杖还给他……我虽然有些犹豫,但仔细想想,认定这根手杖只是他带来破坏作品的根据实在很薄弱。万一他真的腰腿不好,我这从老人手中抢走手杖的行为显然说不过去。我把手杖还给他。老人一接过去,马上就拄在地上,将身体重心移至拐杖重新站稳,看来我的判断并没错。
言归正传。听老人的口吻,感觉我的回答绝对不是一百分的答案……不仅如此,看来还只是卖弄小聪明,勉强算构到及格的分数。
是啊,说是临场反应也的确是临场反应。
眼下是就算他勃然大怒地骂我「这是什么烂答案」也不奇怪的情况,但老人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大概只能算我运气好吧。事实上,我的临场反应似乎也让老人灵机一动。
「那我就先吿辞了。我只是弄坏一幅不值钱的画,当然不用赔偿吧!」
他装傻充愣地说道。接着便拄着手杖、顺着动线要离开……慢着,这种歪理怎么可能说得通!?我急忙绕到老人面前,张开双手挡住他的去路。
「怎样啦?说那幅画零圆的可是你喔!」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