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emsp; 那是灰谷谦打过的痕迹。

  那是灰谷谦踹过的痕迹。

  是煎熬这个家的无数暴力。

  我边咆哮,边持续扯下隐藏这些痕迹的花卉,手指都痛了起来,图钉刺伤皮肤。每撕下一张,就能看见新的洞,是持续煎熬这家人的证据。

  我撕下所有海报。

  梓的母亲站在满是坑洞的走廊另一边。

  「这样太卑鄙了!」

  我下意识地控诉。

  「我怎么可能对一个下跪的人下杀手!我不可能变得那么无情啊。」

  我无法。

  我不可能做得到。

  在短短一年前,我还只是个平凡的学生。理所当然地活在社会中,与他人交流。无论对方多么可憎,也无法轻视杀人有多么沉重。

  我的菜刀会贯穿人肉,深入骨头。倒在眼前的人将痛苦地呻吟,溅回来的血将染红我的双手。光是想像这些,就足以令人害怕畏缩。

  我是个普通人,不是杀人魔。

  「……真的没有人知道……灰谷谦的去向吗?」我的口气变成恳求,明明已经问过好几次。

  梓的母亲再次低头。

  我无法直视她的模样,等我回神已经奔了出去。

  我只是一股脑地在路上狂奔。

  我忘了拿外套,冰冷的风夺走我的体温,我愈是加速,雪就愈强力地砸在我脸上。呼出的气息浓厚泛白,身体明明像是燃烧般火热,但指尖和耳朵却冰冷得吃疼。

  我无法停下脚步。

  我有种一停下,就无法再次迈出脚步的感觉。

  好悲惨。

  我明明心想为了妹妹、为了祖母而那么愤慨,但我却丢下了菜刀逃跑。好没用、好丢脸,怎么会这么不成材啊。原来我对家人的爱,只有这点程度吗?

  我无法对灰谷谦的家人下杀手。

  灰谷谦夺走了我的家人,然而我却杀不了他的家人。

  我是个没胆量的胆小鬼,甚至没有足够强大的觉悟去刺杀一名下跪的女性。

  「我……」我边跑著,话语脱口而出。「我……」

  还没说完,脚就被雪地绊了一下。

  凄惨地跌倒的我甚至没能好好保护自己,鼻子直接撞在地上,流出鼻血。我擦掉流出的血,站了起来,整个人颓然倒在一旁的长椅上。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仰望持续飘降的雪。

  雪片堆积在我身上,缓缓从空中飘落的雪反射LED照明灯,闪耀著蓝白色光芒。落在我身上的白雪没有马上融化,简直像勾勒出花纹那样点缀了我的黑色毛衣。

  背后融化的雪沾湿衣服,夺走体温。我也渐渐习惯这样的冷了。

  如果我就这样不动,应该会冻死吧。

  但是,我却没有想立刻起身的念头。

  我看向旁边,那里有一座雪花莲花圃,是之前曾来拜访过、有妆点灯饰的花园一角。

  看样子我在下意识之中来到这里。

  埋在雪下的雪花莲,感觉还没有要绽放。

  看著花,让我想起妹妹实夕。

  她为什么要说谎呢。

  为什么要谎称「在山里摘到」应该不会生长在山中的雪花莲呢?她的鞋子沾了泥巴──毫无疑问一定是上山了。在山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送给我花的那天晚上,实夕死了。

  知道真相的人,应该只有灰谷谦。

  我想逼问他,却没有方法找出他。连灰谷谦的家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无论在哪里都追不到。

  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我怎么填补失去家人后造成的内心失落?

  LED灯的光线太过炫目,我闭上了双眼。

  视野被黑色填满。

  黑色──是我的颜色。

  我一直走在黑暗之中。逼问国会议员、怒骂富田绯色、欺骗灰谷梓、威胁灰谷美纪。不过心里仍无法释怀,无法摆脱这片黑暗。

  在报复完之后死了也无所谓──我明明应该有这般觉悟了啊。

  在黑暗中响起的,只有那无数的「声音」。

  『加害者受到少年法保护,可以尽情胡搞』、『即使杀了人,几年之后还可以正常生活什么的,不可原谅』、『如果无法惩罚加害人本身,就该给父母判处极刑』。

  有人期望我复仇,有人可怜我、支持我,我好几次好几次回想起这些声音,鼓舞自己的心。

  不过──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全都毁了吧。」我动了动嘴唇。「一切都毁掉吧。」

  我在医院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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