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终幕 饮酒歌*

  *本章标题取自《茶花女》第一幕第三场《Libiam ne' lieti calici》

  我的意识漂浮在远处。

  像是被从很高很远的洞穴,推进了黑暗的洞窟里一样。

  毫无实感的浮游感跟隐隐的头痛。

  我醒来时闻到了消毒药的味道。白色的墙跟白色的天花板。

  然后是,春天的香气。

  是苹果。

  我听到了唰、唰、唰的规律声响,是削果皮的声音。

  正对着床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孩子,膝上放着一个盘子,而她正用一把小刀灵巧地削着苹果皮。

  连成一长条螺旋的水润果皮一点点地下降。

  我就这么呆呆望着,苹果的皮已经削到了头,长长的苹果皮轻快地落到了盘中。

  我朝上看,当视线落到她面庞时,少女微微一笑。

  “你好,达布尔泽罗。我是托利普尔泽罗。昨天看到你的意识级别升高了,我就想你是不是快要醒了。”

  我像是突然被人偶搭话了一样,吃了一惊,慌慌张张地看了看四周。

  我躺在大约是医院单人病房的空荡房间的床上,穿着白色的睡衣。床前洗手台的镜子里映出了我的脸。茶色的头发,略泛灰的棕瞳。

  “达布尔泽罗……?”

  “是你的名字。你还记得些什么吗?”

  “………………”

  我的床咣当咣当晃着,她按了下开关之后床就恢复了平静。是防止褥疮的电动床。我好像听说过长期住院的人用的就是这种床。但是什么时候听说的——我不知道。记忆十分模糊。从窗外的光线来看,现在大概是快到中午了吧。是晴天。真是难得,我不知为何这么想着。

  坐在我床头椅子上的少女,穿着一条圆领的白色连衣裙,是位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古典美少女。我想要拿起苹果,但中途就失去了平衡。她伸手扶住了差点在前倾倒在床上的我。

  我们的指尖碰到了一起。

  仅是如此,我心中便升起了不可思议的感慨。

  我们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微笑了起来。

  “看来你的意识很清醒呢。”

  “……这是哪儿?医院吗?”

  “我们在悉尼市内的医院。”

  “悉尼?”

  “在大洋洲合众国。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算试图回想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从病房看到的外面的风景像是热带岛屿。阳光照在蔚蓝的海面上,白色的鸟群贴着水面滑翔,它们的翅膀反射着阳光,十分耀眼,我不由得抬起手臂挡在脸前。

  自己的胳膊好沉。

  怎么回事,重得好像被粘在了床上。

  我慌忙翻动双手,并确认自己的腿还能动,少女劝住了我。

  “达布尔泽罗,请冷静下来听我说。你睡了很久很久,不能一下子进行剧烈运动。”

  “很久是多久?”

  “一年多点。正确来说是一年三个月又二十天左右。”

  这可不是能说是“一不小心睡过头了”的时间。

  “用来输营养液的管子之类的都已经撤掉了,通过纳米机械治疗过的器官也已经被确认能正常运作了。苹果一类的,你应该可以吃的。”

  好像猜到了我会愣住一样,女孩子淡淡地说着。她看上去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吧。她那黑水晶般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那感觉很像是我过去十分珍惜的东西,可我却想不起来。记忆一片模糊,就像焦距没对准的照片一样,连拍的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是这医院的人吗?”

  “我也是住院的患者。我跟你在同时期入院,比你醒得要早一点。因为有事想要告诉你,所以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一整天,等着你醒来。”

  “你说的有想告诉我的事,是什么?”

  “你还记得Jabberwock时间逆行公司吗?在欧盟的巴黎。”

  “时间逆行…………啊,我还记得。我是那儿的职工。”

  “公司倒闭了。”

  这一句话之后,便是刺耳的沉默。

  安静得仿佛能听见从窗帘对面照进来的午间阳光。

  “……骗人的吧。”

  “是真的。”

  “没唬我吧?”

  “没唬你。”

  “……长着这么张脸也会说‘唬’啊。”

  名叫托利普尔泽罗的少女,露出了好像要说自己被侮辱了似的表情。我一说对不起,她便摇头说没关系。她的性格比我想得要直率。“比我想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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