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住佛丝皮包骨头的手,尽自己最大努力对她温柔地微笑着。
“没事啦,我无所谓的。”
“……人类记忆的极限据说只有150年……不管科学多么发达,人也无法记住比这更久的记忆……否则人类会坏掉的……这是生物的极限了。”
“你看上去很难受啊。要喝点杏仁水吗?”
“三零编号,双零编号……公司大量生产了我们。但除了教育非常耗费时间之外,能实际工作的只有一部分人……但送来的偷窃委托却如山一样多……那该怎么办呢……很简单……只要把成功的循环以外的记忆都抹掉。”
“咦?”
“工作之后我们进的‘回复室’,是人体实验室……用纳米机器跟电磁波对大脑额叶进行强力的催眠,强行制造出空白……然后让大脑空白的人,变成别的人……以别的编号进行工作……把自己工作的记忆当成别人的事,我们才勉强能保持正常。”
佛丝咳了起来,没有血色的唇边渗出了红色的飞沫,但她还在继续说着。我说不出话。
“……我们连长大都不被允许……在镜中流逝的时间,在我们从镜中出来的时候,会被强制重置……我们会以跟进入镜子时相同的姿态回到现代。因为在循环的时空之中没有长大的方法……所以我们误以为自己才活了十几年……实际上,我们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地重复着相同的时间,我们活过的日子,换做普通人的话,脑子肯定早就坏掉了……我们被禁止活在当下……过去跟未来都不存在,只能活在这细碎的时间之中……”
愿与我主相亲,与主相近。
我不知道为何自己此刻会说出这话。
佛丝很满足似的微微一笑。有淡淡的茶花香气,既不是蔷薇也不是水仙,隐约的香气。说起来,她一直都很喜欢这种花,还说太浓的香味会噎人所以不喜欢。
为什么事到如今了,反倒能清晰地想起久远过去的事呢。
“就我记得的来说,你最后的职场……是泰坦尼克号吧……”
“等等。等等。泰坦尼克号不是萨乌扎恩德·佛斯特的活吗。不是我,我没去过。他是学小提琴的,还上了公司的广告——”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没有个,像样的名字吗……?你以为,那公司里真的,有一千多个,能好好执行,逆行者工作的人……?不,实际上……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然后,干了数千件工作的……我们被,用不同的编号称呼,便会误以为自己是别人了……为了提高使用年限,施加的有效的,催眠暗示……仅此而已。”
“……不可能。你瞎胡说。”
“穿过爱丽丝之镜,回到公司的话,失败的循环的记忆会被抹掉。要是失败了就得永远重复。或者是,在半路放弃‘工作’,回到,那个时代……”
“回到”?
就是说迷失掉吗?
玛丽·佛丝一边轻咳,一边拼命说着。
“……我觉得死在哪个时代都好。死在镜子里也好……但我当时跳进的,实验中的爱丽丝之镜,通往的是巴黎。死在,未来的自己出生的地方,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我,我不记得自己是在哪儿出生的。”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是在河边长大的。
“在观光船中收拾尸体……因为你是最小的。在被皮卡捡走的时候,你喝的汤里面,放了药物。为了进行催眠暗示,所需要的药物。因为要作为小偷给公司干活,忘却药能发挥作用这点,是必须条件……再往后就跟我一样了……”
汤里放了药?
催眠暗示?在说什么。荒唐无稽的假话。
但为什么我的头如此痛?好像有人拿着锥子从我眼球一直插到脑内。痛得站不稳的我,手扶在佛丝床上。
“……不可能。为什么我忘了,你却记得啊。”
“你……有时候能记得,自己的事,有时候又不记得。恐怕是……因为你,被施加忘却暗示的次数,比我要,多得多……”
“但我完全不记得受过什么暗示啊!”
“因为要不抹掉施加暗示的记忆,就没有意义了啊……你啊,为什么,能记得我?”
“肯定能记得啊!同级生只有三十人啊!”
“三十个人的,脸……”
“哎?”
“本来就,没有名字……声音也好……你能想起来吗……?”
“这种事!”
肯定——
咦。
哎?
——喂。喂喂。
名字我都记得。佛斯特(First),赛肯德(Second),萨德(Third)。我记得。因为教室里有三十张桌子。佛丝(Fourth),费福思(Fifth),希克斯(Sixth)。我都记得。都记得的。
托尔弗斯——我在中间那一排,右边的座位。
六列桌子每列五张,排在教室里。
谁也想不起来。
声音也好。
容貌也好。
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