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个家里了。
终于开始了。
马车路过,在积雪的道路上留下了大大的轨迹。在如刀割的空气中,音乐慢慢散开来。
我知道这首曲子。
名叫“与主更亲近”。
不出所料,太阳穴像是要被剜掉一样疼了起来,我一口喝干了预先准备好的酒。本来我酒量就不行,喝这么多就连站都站不稳了,但我事先用绳子把自己脚腕死死地绑在床脚,要是房东太太现在过来的话,肯定会当我是个变态的。
我试图回想歌词。是了,既然这是首赞美歌——
既然这是首带歌词的曲子——
“能与诸位于此共奏我引以为荣。”
来了。
就是这个。
我把羽毛笔往墨水瓶里一蘸,翻开了膝上事先准备的笔记本。要是不管它的话,我的大脑会故意忘掉这句台词。我一个劲儿的喝着酒,都快要喝吐了,但现在不是呕吐的时候。我一边骂着不知道谁混账,一边写下了闪回的台词。
“能与诸位于此共奏我引以为荣。”
完全不知道这是在说啥。要是只有这么一句,就算是落到别人手里也不会有啥大问题吧。
为什么我会想起这句话?为什么会想起这从没听过的话语?
还是说我实际在哪里听过?
那又是在什么时候听到的,在哪儿听到的?
能让我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的人,在这个时代只有一个。
钢琴的声音戛然而止。现在,我正在二楼的清理间里冲向镜子。
玛丽——佛丝究竟怎样了呢。
她就这么死了吗?怎么会。我还记得第三会议室见到的墓碑,她应该还有些时日。
等到如同世界末日般的疼痛消失,我解开脚腕的绳子,站在镜前剃掉胡子,穿上跟当初一样的黑色外套,踏着积雪出了门。我若无其事地登上公寓的台阶,眼前是铁青着脸的克蕾芒丝。
“你,你没事吗?突然冲进房间里,我还以为你铁定还在里面。”
“哎呀,我在外面喘了口气,一直呆到身体舒服了点。玛丽呢?”
“……虽然刚才很危险,但现在好像多少安定下来了。”
果然。她去世是在1847年,我没记错。
既然她能在那种状态下活下来的话。
我看准了罗丝从房中出来的机会,走进了安静下来的玛丽的卧室。很久没用过的化妆台,床上的玛丽,静谧的冬日阳光。
我再次坐在了刚刚“我”所在的地方。
“佛丝。”
浅眠的黑发女子朝我这儿一看,微微一笑。
“…………是第几回的你?”
“是刚才那家伙之后一回的。”
“是吗……真是首好曲子呢。真奇妙呀,你最喜欢的曲子居然是那么一首安静的曲子……我还以为会是动画歌曲呢。”
“一听到那曲子我就头疼欲裂,别说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我连在哪里学会弹这曲子的都不记得了。”
“……所以刚才的你才会跑到镜子……我说下面怎么吵吵嚷嚷的。”
“你不觉得奇怪吗?”
“常有的事了。这对我们来说是很常见的。”
“我们?”
“也不会伤害到谁了”——佛丝曾说过的话语在我脑海一闪而过。咳嗽声把我唤回了现实。
“喂佛丝,你可别现在就死了啊。你还啥都没跟我说呢,要死的话至少先跟我坦白一下你做这种蠢事的原因。”
“……真是个狠心的男人。”
抿嘴微笑的玛丽虽憔悴,但看上去十分幸福。我并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能让她这样喜欢我。
还是说,她是因为自己要死了才会如此幸福?
“公司能找出彩蛋在哪里……是因为彩蛋跟爱丽丝之镜一样,里面放着不管混进哪个时代都能找出来的记号……大概钻石当中有某一颗是假的吧……我没能注意到啊。我没想到他们能查出我跑到这个时代了。”
来了。这一刻终于来了。
告解*之时。
不管是怎样的欺诈师还是名演员,能坚持把谎言说到最后的不过只有一小部分。即使不去逼迫对方,不如说,正是不逼对方去说,能听到秘密之事的几率才会提高很多。在临终之前说出私生子的存在,在最后的最后让家人惊慌失措的老爷子有很多,也是因为相同的原由。
就连跟我一样,为了能成功偷走东西而学过心理学的佛丝,看来也不是例外。
我撞运气的期望,终于在第九回得以实现。
*告解圣事,又称忏悔圣事、修和圣事、和好圣事,为天主教七件圣事之一。即信徒怀着悔改之心,向司祭诉说自己的罪,后者代表天主赦免其罪,使之与天主及教会重修旧好。
“但我最意外的是,来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