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就是那份遗书吗?
对一切感到筋疲力尽,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还活著,所以才会想拋弃生命吗?纵使活下去,她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仅有绝望无比的未来在等著她。我从来没有问过她想自杀的理由,她也不曾提过。然而,我觉得现在它再清楚也不过地摊在自己眼前。
这便是那颗随身碟的真相。
她曾想寻死的理由。搞不好现在仍想一死的理由。
倘若要受到这样的折磨,或许一死百了还比较好。
往后的人生,她脑中的一角铁定会一直带著此种念头吧。她将会和这样的想法及痛楚奋战下去,只身一人反抗著。受我唆使、被我夺去随身碟、以我这条命作为人质,善良的她接受了伪善者的要求。她在仅能袖手旁观的我面前,不断被恶魔侵蚀著身躯,最后什么也想不起来,和腐坏的大脑一同枯朽。这样的她,究竟会被什么所拯救呢?
最起码,那不会是我──一思及此的瞬间,我再也无法拨电话给饭山了。
我总觉得,自己没有那种资格。
*
我醒来后,发现外头久违地下著雨。我慢条斯理地爬出被褥,打开了窗户。潮湿的空气里混杂著潮土油的气味。雨似乎才刚开始下,柏油路上的黑色斑点逐渐晕染开来。
我拿著伞,在不被母亲发现的状况下出了门。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三天。我都没有见到饭山,也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了。即使仰望著塑胶伞而行,我的心情也丝毫不感到雀跃。雨水彷佛嘲笑著闷闷不乐的我,在透明薄膜上头弹跳后汩汩滚落。
我离开家中,沿著最近的河川朝上游缓步而去。我很喜欢在河边散步。下雨天的河川,感觉能强烈感受到潮土油,有股水的浓烈气味。
我觉得自己能够溯溪而上,走到天涯海角。
然而,我平时总会掉头折返。我一直认为,那样总有一天会再也回不来,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今天我却觉得就算无法回头也无妨。我想不断往上游走,走向河川源头之处的另一头去,乾脆跑到遥不可及的地方好了。
「内村?」
有人出声呼唤著我。透过雨伞昂首望著天空走路的我,缓慢地把视线拉回前方。身上穿著索然无味的茶色与白色服装的少女,乍看之下我认不出来。平常总是身穿酒红色开襟衫的片柳,便服的她出乎意料地朴素。我直愣愣地凝视著这样的她。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呀?」
我环顾四周,发现是陌生的住宅区。这里是哪里啊?我是一直沿著河川走,不过这么说来,我不太清楚路会接到哪儿去。
「……散步。」
「你从哪里走来的呀?」
「家里。」
「你家在哪儿来著?」
我告诉片柳我家那边的车站名称后,她便杏眼圆睁。
「你以为从那儿到这里有几公里远呀!有七站的距离耶!」
我不晓得片柳家在哪里,不过知道她是搭乘电车通学。先前我听她聊过月票的事。
比起自己走了七站远的距离,同一条河川流经我们俩的家一事,令我莫名地感慨万千。我也知道饭山家的位置。她和我住在同一个镇上,离我家颇近。在她家旁边也有著相同的河川。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我很擅长散步。」
我随口答道。一旦有所自觉,便发现双脚好痛,人也很疲倦。然而,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的脸色很苍白耶。应该说,什么叫擅长散步呀?没有人不擅长吧?」
片柳叹了口气后,手扠著腰。我没料到会有令她感到错愕的一天来临。不过,现在的我或许确实无能到让人傻眼的地步。
「过了这座桥之后直直走就是车站了,你回去就搭电车吧。」
「多谢你的亲切。」
「还有,已经没下雨喽。」
片柳指著我所撑的伞说道。
是真的。雨不知何时停歇了,我只是隔著伞在仰望深灰色的天空。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呢?原来我如此恍神,都没发现到不再有下雨的迹象了吗?
「……没关系,感觉马上又要下了。」
我撑著伞对她说「再见」。片柳一副有话想说的模样,可是却耸了耸肩,把路让了出来。
……我觉得很奇妙,她为什么没问我前阵子的事情。照理说,片柳应该也很在意那个雨天,我和饭山一块儿逃亡的事。
她八成不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不过片柳在逃也似地迈步而出的我背后,一副很刻意地喃喃说著:「对了。」
「昨天我见到小直了。」
我倏地回头看向她。
小直。她会那么称呼的同学,就仅有一个人。
小直。直佳。饭山直佳。
片柳的朋友。同学。我最清楚的女孩子。
我的表情大概极度好懂吧,只见片柳的神情像是带著「得逞了」的感觉,同时又莫名苦涩。
「瞧你的脸,你果然知道些什么嘛。」
原来内村也会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