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音琴键上。
她把自己比喻为那颗琴键。
「……你那时认为,自己为周遭带来了不幸。」
「并非过去式,我现在也这么觉得。」
月崎清楚明白地表示。就像是老师上课点名一般,一字一句细说分明。
「刚才我也说过,我最讨厌月崎加恋了,所以我好想让她的存在消失得无影无踪。为此,我才会企图轻生。那时有个传闻说,我是不是手刃了自己的双亲。虽然不是我直接下手,但肯定是那样没错。他们就像是被我害死的一样。我让他们遭逢不幸。是我杀死他们的。」
我一定是被诅咒了──月崎以疲惫不堪的表情笑道。
两年前,月崎为什么想寻死呢?
她表示,是因为无法原谅自己这个人。
只要有我在,周遭的人们就会陷入不幸。不论父亲或母亲都是因此而身故的。我知道有好几位钢琴家被我害得丢了工作。听了我演奏的人,根本不会萌生幸福的感觉。我的演奏随时都洋溢著悲怆感。你也因为我的关系而受苦。我折磨得你好惨。
我──月崎加恋想必不该出生。打从一开始,我就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因此,我要抹灭自己。」
就像那架电子琴的A键如此期盼一般。
「我决定将自己的存在化为乌有。」
如此一来,就不再有人会遇上不幸了──月崎说。
我发出极度不悦的声音。
「那根本不是人会有的想法,你疯了。」
「没错,我是疯了。今后我会疯得更严重,给更多人添麻烦,让他们陷入不幸。既然如此,我还是在这时消失会比较好。对吧?难道不是吗?」
「你死去,我会变得不幸。」
月崎的表情初次扭曲了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了,希望你原谅。」
她撇下眉梢,柔和地笑了。两年前她从屋顶摔落时,最后展露的也是这种表情。
月崎无论何时都是如此,跟她的曲子一样。悲怆感常伴她左右。她不会主张自我,会包容一切。她会悉数接受自身的障碍和处境,不进行反抗。就连此等不幸的结局,她也全都能接纳──月崎带有这样的缺陷。
和脑部无关,她已经不正常了。正因如此,她才能做到异于旁人之事。那时,我八成是被她这点所吸引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不行,我不准。」
这次我斩钉截铁地说道。彷佛好学生以一声「有」回答老师的呼唤般,一字一句细说分明。
「当你一度死去时,我体会到了自己的无力,所以我决定不要再和饭山直佳扯上关系。倘若你能够在记不起自己是月崎加恋的状况下平稳过活,那么就算忘掉我也无妨。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和饭山直佳有所往来。我原本打算,哪怕是你再度寻短,我也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假如牵扯进去也改变不了任何事,那么从一开始就置身事外比较好。那样子就不会伤到自己了。我带著这种想法,试图和你保持距离。既冷酷又任性妄为。我连「改变无能为力的自己」这个念头都未曾有过。
「但我依然和你深深扯上关系了。」
我实在是非常矛盾。口口声声说不想有所往来,一旦被搭话却聊得停不下来。受到邀约也会接受。这是因为,我本人和嘴上说的相反,内心某处想和她有所联系──而今依旧。
──假如无计可施,那么最好不要有任何瓜葛。
到头来,我只是在对自己辩解。我无法直视无力的自己。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明白自己束手无策,其实根本不晓得。我是因为害怕知道自己的无力,才会当作一筹莫展。
帮不上忙就没意义了。
我带著如此傲慢的想法,擅自对自己感到失望。简直像是想说「如果有能力,我就能够帮她了」似的。
──我们还只是十六岁的孩子,当然是既无力又愚蠢呀。
片柳不晓得她脑部的事情。然而,即使知道算不上任何救赎,片柳也会待在她身边直至最后一刻吧。她不会否定这种枝微末节,且极为无力又愚昧的行径。
我也想要比照办理。
「因此,今后我也会继续和你联系下去。不管你之后让我多么不幸都无妨。不过,我可是一丁点被你陷于不幸的打算都没有。」
月崎目不转睛地望著我。我发现到,她的眼中映照著细如钩的明月。明明还在下著雨,夜空却稍微放晴了。
「那样不行啦。我──」
月崎别开了眼神。她的眼眸蒙上阴影,先前映出的月亮消失了。
「……反正我总有一天也会记不得你这番话的。」
「那么,无论几次我都会让你回想起来。」
我说。
「月崎加恋,你要活下去。今后也要持续度过这段十分痛苦,不晓得生存意义的人生。就算我被你害得不幸也没关系,可是我无法为你背负痛楚。我没办法代替你脑部受损,或是吃药吃到吐出来。我束手无策。因此,我只会在你身旁告诉你『活下去』。我会一直讲下去。每当你意图寻短或是记不起来的时候,我就会这么说。之后你哪天当真撒手人寰时,我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