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预告的,她超过半小时都还没回来。我无精打采地回房后,有种许久未曾独处的感觉,整个人疲惫不堪地趴在床上。
和别人在一起会劳心伤神。更别说对方不但是女生,还是原本意图自杀的恶棍,带著即将毁损的脑袋竭力生存著的人。这么一来,我要操的心就更多了。不仅如此,还有什么病发啦、药剂之类的……她顾虑著我,不让自己受苦的模样呈现在我眼前。见到她此等背影,我却未能对她说出只字片语,这样的自己令我感到焦躁。若是平常,我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假如对方不是饭山的话,说不定我甚至会认为随便怎样都好──可是……
「我是在搞什么啊?」
我对著枕头呢喃的话语,原封不动地被它弹了回来。你是在搞什么啊,内村秀?你很奇怪喔。今天的你绝对有问题。
「我知道啦。」
我很清楚。在和枕头对话的这个时间点,就已经很有毛病了。
随身碟确切无疑地收在我口袋里。那么,那个约定应该还有效力才是。饭山她不会自杀。
可是,饭山的脑部也不会因此而治好。
──纵使脑袋不会受损,我也不再有自杀的念头,但人终归一死嘛。
就是这么回事。饭山是对的。这个条件对我、对全人类都适用。今天一整天,饭山一直都是正确的。错的人肯定是我。
可是,纵然如此,那也实在太空虚了。
她有天会逐渐遗忘,一切都回想不起来。不论是今天所看到的耀眼跑道、澄澈的夏日蓝天、山毛榉森林的水声,以及透明的青池──饭山在这些有朝一日将会遗失的回忆中,时时刻刻都挂著笑容。感觉是打从心底感到开心。然而,一想到她是为了终将失去的事物而笑,我的内心便令人生厌地冲突、扭曲著,似乎都要消磨殆尽了。
──秀。
唯有今天我会回想起那段时光,这是为什么呢?
我的脑袋里响起电子琴的声音。满布尘埃的空气、摇曳的窗帘、七月的热气。只有在弹琴时会扎起头发的少女,汗水从她的白皙后颈滑落。白蒙蒙的黑板上头画著五线谱和八分音符。圆形的日光灯。我的脑中正在进行搜寻。明明是很久没有搜寻过的事情,它却找出了正确的结果。饭山说过,「想得起来」就是这么回事。我仍然记得起来。
记得起月崎加恋的事情。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外头传来了叩叩叩的敲门声。
「请进。」
我开口回应。门扉并没有上锁,因为她有说之后会再过来。
「嗨嗨。」
饭山一开门便毫无顾忌地走了进来,并无所顾虑地坐在我的床上。而后,她目不转睛地盯著我的脸看说:
「感觉你的表情又怪怪的了。」
如是说的饭山虽然一脸若无其事,不过脸色依然有些铁青。我便是注意到了这点,才会反射性地皱起脸来。
「对了对了,你平常老是会摆出那种严峻的表情嘛。要是反常地露出松懈的呆愣表情,感觉就不像你了。」
「我的个性才没那么难搞啦。」
「你居然自己说喔?顺带一提,你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个性呢?」
「既随和又好相处,还很亲切。」
「梦话就去跟周公说啦。」
饭山一脸正经八百地如此表示。
我有随便带了一些点心来──语毕,饭山将我平常不会吃的廉价点心撒在床上。感觉片柳她们会很喜欢,但我不是很爱吃甜食。
「我有想到你会那么说,所以也有辣的喔。来吃卡乐比薯条杯吧。」
我一脸凝重地瞪视著饭山所递出来的点心。
「刚刚我们才吃过晚餐对吧?」
「甜点是放在另一个胃喔。」
「薯条并不甜吧?」
「薯条也在另一个胃喔。」
饭山随口回答著,同时接二连三地把点心的包装撕开,结果全都打开了。
「等你开完才问虽然有点那个,但你干嘛全开呢?」
「我想说全部打开的话,是不是就得统统吃掉了。」
「我从来没见过热量这么高的背水阵。」
「毕竟时间有限呀。」
饭山应该是不经意地这么说,但这个遣词用字让我难以释怀。我抬起头,小小声地对她说:
「我希望你别说这种话。」
饭山望向我,看似在问「为什么」。
「因为我会心生动摇。」
「动摇?」
没错,我的内心会产生动摇。她这个像是自己来日不多的说法,会令我感到不悦。倘若不晓得她的隐情,这个语气听来也像是单纯想珍惜快乐的时光。然而,我知道她的秘密。正因如此,才不会听成那个意思。
「你又露出那种表情了。」
饭山戳了戳我的额头。她的手指十分冰冷。明明有著生命流动,却简直像是冰块一样。或许单单只是手脚冰冷也说不定,不过也可能和她的大脑有某种关系。我会忍不住去思考、去想像,害怕著脑中所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