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都装作毫无感觉若无其事的样子。退出社团后,二人一起度过的时间增加了,对此我们感到很高兴。为了安慰因家庭问题而困扰的她,我从家里偷偷拿出酒来与她共饮,结果有点兴奋过度闹过头了,第二天两人都尴尬的没法对视。在准备文化祭的时候,周围的人多管闲事,让我们两个人独处,在漆黑的教室里,聊着一些平时不会聊的话题。一起在阳台上遥望皎月。两人在修学旅行的夜里密会。班级自由活动时间,周围的人们也会认同我们两人独处。为了能考上同一所高中,两人总是一同去图书馆学习。在从图书馆归来的路上,下了第一场雪。我的目光被在落雪与街灯下欢欣鼓舞的她所深深吸引。因为想要牵着手回去,所以两人都没带手套。年初参拜后,她的话语就少了起来。那时她的搬家日期就已经决定了。那一年,我收到了比往年更为精致的巧克力。她每年给我的巧克力的空盒子我都会保存起来,这件事也暴露给了她,害我被笑话。突然被告知她要搬家时,我第一次冲她发火,把她弄哭了。后来去她家道歉,和好了事。我们许下即使分别也一定会再见的誓言。随着毕业的临近,她变得爱哭起来。边哭边笑,边笑边哭,毕业典礼后,两人一起在街上兜圈子,聊着往事。在搬家的前一天,我们在空旷的书房里谈起了hero与heroine的话题。就这样给她讲述了我们之间可能发生的事情,想要发生的事情,应该发生的事情。
我尽我所能的讲述。灯花就像听着摇篮曲一样平静安稳地听着我的话。听到了有印象的片段,她就会笑着说「也发生过那样的事呢」,听到忘记了的片段也会微笑着:「还发生过那样的事啊」。然后在手边的蓝色笔记本上写上简短的记录。
当我谈到七岁的回忆时,她就成为了七岁的少女。讲到十岁的回忆时,她便化身十岁的少女。当然我自身也是同样。就这样,我们的七岁至十五岁获得了新生。
直到谈话接近尾声,我才发现自己所讲述的故事里混入了义忆中没有的片段。
灯花所制作的<greengreen>,当中存留着诸多空白。可能是制作时间不够充足,也可能是只要配置最低限度的有效插曲就足够了。不管怎么说,那其中有着充足的解释空间,不知不觉中,我用自己的想象力填补了那个空隙。
基于必然的想象,添上必然的插话。我将义忆的细节补完。这些插话非常自然地融入了灯花所创造的故事中,互相谐振 ,<greengreen>的色彩日渐丰富起来。不在病房的期间,我一直在推敲两人间的故事。只要我不对自己的想象力说谎,过去似乎可以根据我的解释来无限美化。
但是,就算把缝隙填满,回忆也是不够用的。我把义忆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讲述给了灯花。把灯花搬家,我们定下再会的誓言这件事说完,故事就结束了。
空洞的沉默笼罩着二人。
灯花天真的问道。
「后续呢?」
没有后续哦。我在心里答道,你只制作了七岁到十五岁的义忆。故事到这里就漂亮的结尾了,唯一知晓后续的女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即便如此,我也不可以在这里给故事打上休止符。这个故事是维系着她生命的最后一线,感觉在失去那根线的瞬间,她那空空如也的身体转眼之间就会被初风卷往未知的远方。
所以,我决定接下灯花那幻想的接力棒。
如果说她的故事完结了,那么现在就开始编制我的故事。
要领与填补<greengreen>的空隙一样,我细致地拟造了十五岁至二十岁的人生。相隔甚远的两人,跨越了他们之间遥远的距离,获得了更为坚固的爱情。创造了合理的<续篇>。
我将其讲述,而灯花也如往常那样,自然地接受了我的故事。
日复一日,我不断编织着谎言。就像『一千零一夜』中的Scheherazade那样。怀着祈祷着灯花能够活得更久心情延续着故事。
在那两周间,我感到仿佛世上只剩下我与灯花二人,我们作为人类最后的幸存者相依为命,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在斜廊间,我们坐在那里,述说着古老的回忆,见证着世界的终焉。
然后我将成为最后一人。
*
仅有一次,我做了个梦。我梦见新型AD特效药的开发完成,灯花被选为了受被试者,并且痊愈了。记忆也全部恢复。我去迎接出院的她,两人在澄澈的蓝天下互相拥抱,诉说喜悦。我们拉钩宣示从今往后要一起创造真实的回忆。然后我就醒了。
真是廉价的大团圆结局啊。唐突,强硬,预定调和般的结尾。这个结局在义忆中可能被允许,但在其他的媒体中肯定会被泼冷水吧。所谓奇迹,是在故事情节以外的场所才被允许存在的现象。
但是我不在乎。廉价也好,唐突也好,强硬也好,预定调和也好,无论是多么拙劣的故事,我祈求那个梦能成为现实。
因为,一切都还没开始。我们的关系才刚刚起步。直到两人的灵魂深处萌生出真正的恋情,我们漫长的孤独日子才算终得回报。
但现实是,它在开始前就结束了。当她真正开始了解我时,片尾曲已经奏响,当我真正理解她时,观众已经从坐席上起身。我们的爱情就像十月的蝉一样无处可去,轻易地断气了。一切都为时已晚。
至少,再给一个月的宽限会怎样呢?我思考了一晚得出的结论,就是再追加了一个月份的幸福与不幸。越是在夹缝看见可能性,就会变得越难以忍受离别吧。
在开始的瞬间便结束的恋爱与在即将开始之际结束的恋爱,究竟哪一个更悲惨呢?但那多半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每个人的悲剧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最坏的,旁人不可妄加排序。
*
所谓故事,只要有那个意愿,无论多少都可以书写下去。尽管如此,无论怎样的故事都会迎来终结。这并非写手的意愿,而是故事自身所寻求之物。听了那个声音的话,无论还有多少内容没有说完,也只好作出适当的让步从故事中撒手。就像听见了『萤火虫之光』的顾客不得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