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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命运的再会这种东西的话,我再次想到。
作为那个舞台,这个地方再合适不过。
和那一天一样,我在神社内徘徊。在义忆的指引下,寻找应该和我一样到达神社的天谷千寻的身影。
于是,未曾相遇过的两人又再会了。我们一度擦身而过,但经过几步之后回头一看,清楚地认清了彼此的身影。
这一夜,我的世界的齿轮,终于得以咬合。
最大的误算,是天谷千寻强迫性的虚构过敏症。在典型的机能不全家庭长大的他,强烈地憎恨着作为其原因也作为结果的义忆。那种憎恨,略微超过了他隐藏在内心中的寻求究极女孩的感情。纵然在自己满意的事物面前,只要含有一点点的虚构成分,他就会将其拒绝。
只要读一遍〈履历书〉,这种程度的事情应该很容易就能发现才对。然而我却将其看漏了。一边要能背诵似的反复阅读天谷千寻的半辈子,一边又在其最基本的地方过而不入。光注意着他与自己人生的相似点,却把应该最先阅读的部分忽略了。
但这可能也是不得已。在这种每时每刻都在临近终末的状况下,做出冷静的判断是很难的。当时的我,没有想象对自己不利的事实的余裕。而且,恋爱使人盲目。
心理顾问擅自认定他要订购〈greengreen〉,但如果知道他实际上订购的是〈lethe〉的话,这之后的发展也会截然不同吧。但是当这个信息被带到诊所时,我早就提交了退职申请,离开了工作岗位。而且,我完全没想到想要〈greengreen〉的人会憎恨虚构,擅自把他认定为和我同样想要找回失去的青春的青春僵尸之一。
即便如此,如果天谷千寻仅仅是憎恨谎言的人,或许还有应对的办法。更麻烦的是,他是那种自身所处状况越是理想就越会疑神疑鬼的类型。普通人或多或少都会把事物解释得对自己有利,而他正相反。无论在什么面前,都会去想象最糟糕的情况(这一倾向,如果是抱有平常心的我应该是可以从〈履历书〉里看出来的)。
天谷千寻爱上了我所演出的〈夏凪灯花〉。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同时,他顽固地拒绝承认这种感情。或者就算承认了这一感情,也只是当作一时的迷惑。对他来说,希望只是失望的根源,要保持精神的安定就必须彻底排除它们。在相不相信我的话之前,他对幸福本身抱有怀疑。就像病前的我连寂寞都感觉不到一样,他连幸福的梦都做不出来。
仔细想想,如果我处在同样的状况下,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吧。这么幸运的事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不可能变得如此幸福。既然如此,肯定是有什么内幕。这个人肯定是准备在让我看见一瞬间的美梦后,伺机将我推入地狱的底层。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我每晚回到自己的房间冥思苦想。怎样才能突破那道棘手的双层壁垒?怎样才能让他同时相信谎言和幸福?还是只能花时间踏踏实实地积累信赖了吧。但是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从这几个月的进展情况来看,恐怕在这个夏天结束时会失去一切。不仅仅是记忆,甚至连性命也会丢掉。
或者说,我可能有点做过头了。干脆,不成为漂亮的女孩子,在拟定计划的时候就以自己真实的丑陋姿态去见他。经过五年岁月而改变的〈夏凪灯花〉,可能会让他打一开始就感到失望吧。这么做的话,应该至少不会被戒备到这种地步。说不定还能变得亲近一些,也确保了两个月多的构筑信赖的时间。
之前我单纯地想着,如果继续扮演对他好的青梅竹马的话,总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对我好的青梅竹马吧。但是——现在我终于意识到自己采用了『北风与太阳』中北风的战略。
但是,事到如今也无法回头了。时间无法倒流。
究竟要怎么做才好?
亲手做的料理在眼前被丢弃,不可思议得没有怒气涌出来。我觉得这一定是对我的惩罚。许愿与自己不相称的幸福,利用义忆技工士的立场践踏他人的记忆,破坏了他平稳生活的报应。
从一开始就全错了。我不应该走出虚构。不应该期望与他人交流。作为自我满足的箱庭之王,无论到哪都应该独自一人完结。这样做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也不会如此受伤。
从天谷千寻的表情上很容易看出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并非出自真心。他为了保护他的世界,必须战胜〈夏凪灯花〉这一象征。丢掉料理把盘子还给我的他的声音中可以窥见强烈的动摇,看样子是为了伤害我而挥下的刀刃反弹回去,也伤害了他自己。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脱身的好时机。他的举动让我的心受到了无法修复的伤害,我已经没有心思继续演下去了。我再也不想忍受他对我的敌意。
即便如此,我还是使尽最后的力气,直到走出房间都保持着〈夏凪灯花〉的姿态。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脸埋进枕头,抑着声音哭了起来。
到头来,我没能满足自己的任何愿望。历经千辛万苦,最终得到的却只有被心爱之人拒绝的悲伤。可以的话,我不想在死前知晓那种心情。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去见他,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我不再空想,也不再思考对策。小声放着唱片,一味地望着雨。在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截取殆尽之后,心情不可思议的平静了下来。在对余生不抱期望的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打乱我的心了。伴随着坐在长途旅行的归途列车中摇晃感一般的惬意,我等待着审判之日的到来。
我的旅程即将迎来终末。
在阳台上发现蝉的尸体是在一周后。
那一天,我被风声惊醒。似乎是台风来了。我站在窗台,眺望着被暴风雨蹂躏的街道。狂风呼啸,以将其折断的势头激烈的摇晃着街边的树木。吹倒了店门口的看板,吹散了花坛里的花,翻倒了自动售货机的垃圾箱。简直就像有人想要通过破坏行为重构这个世界一样。我仔细的环顾了一下目前的光景,然后再阳台的地上发现了小蝉的尸骸。
前来宣告夏末的使者,在阳台的正中央规规矩矩地断了气。它是特地从林子里飞来,把这里选作葬身之地吗?还是在强风煽动下失去控制,迫不得已才赶到这里的呢?然后在等待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