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的少年少女吧。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少女拥有与少年心灵的锁孔紧紧相连的钥匙,而少年则拥有与少女心灵的锁孔紧紧相连的钥匙。当那把钥匙插入彼此时,应该会给两人之间带来完全的调和吧。
但是现实中,两人没能在七岁时相遇。结果两人在半个世纪后才得以邂逅彼此,而那个时候两人的钥匙都已经生锈了。因为弄错了钥匙孔,两把钥匙都完全磨损了。尽管如此,两人还是明白彼此的钥匙是曾经给自己锁上锁的。
根据见解的不同,这也可能是一件幸运的事。两人也很有可能没有相遇便结束一生。
尽管如此,在我看来,两人过晚的相遇可能是这世上最残酷的悲剧。
我决定接受这个委托。正如委托人所说,在义忆的模型中使用实际存在的人物违反了义忆技工士的伦理规定。如果发现违反行为,我的处境也变得不妙。但那不关我什么事了。反正也活不久。况且在这短暂的余生中,如此有价值的工作再次到来的可能性接近于零。不仅如此,我对委托人的老妇人怀有浓烈的亲切感。作为曾经的〈没有少年的少女们〉中的一员,为了救她,我想尽我所能为她做任何事情。
久违地有了让人心潮澎湃的题材,我感到很兴奋。明明应该相遇,却没能相遇的两人,捏造着这俩人相遇的过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对这个世界应有的形态的抗议。更进一步说,这是复仇。提出一个那两人本应如此的代替方案,如果是我的话,那两个人就能做得更好了,这样一种事后诸葛亮的指点。总之,我想指出这个世界的毛病。通过这种行为,我情不自禁地对没能拯救我的世界间接定罪了。
我突然想到,说不定那个委托人就是没有成为义忆技工士也没有患上新型AD的我未来的姿态。然后我自己对这一想法一笑了之了。近来,自我和他人的界限变得模糊了。说不定我的脑子也终于有毛病了。
工作十分愉快,我捏造了命运的相会,在现实有可能会发生的范围内导出了两人的最优解,拯救了平行世界的委托人的灵魂。感觉就像回溯时间介入过去 改编历史一样。
一个月后,义忆完成了。尽管是我第一次折中两份〈履历书〉制作义忆——又或者说正因如此——这是我的义忆技工士人生的最高杰作。我把这个义忆命名为〈boy meets girl〉。
将完成的义忆通过〈编集屋〉写入纳米机器人邮给委托人的女性后(这时她已经中风去世了,但我此时并不知道),我上街痛饮了一番。好在喝得烂醉的我没有吐在外面便回到家中,为了躺下而摇摇晃晃地走近床边,脚绊在桌角处摔倒,狠狠地撞到了胳膊肘,呻吟了好一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就这样闭着眼睛趴在地板上。
这毫无疑问是杰作。即使这之后被给予同普通人一样的余生,也不可能再制造出在这之上的义忆了吧。一生只允许一次的奇迹,我在这里用掉了。如果说我稍微有点才能的话,也是在这里用尽了。想要继续工作的热情,现在已经完全熄灭了。
我觉得现在死去也没关系了。在完成了最高杰作后丧命,在职业生涯的巅峰时落下人生的帷幕。那是作为创作者最理想的死法。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骄傲。(译注:这句原文是 ファストフードの调理人にもファストフードの调理人なりの矜持がある。 直译是快餐厨师有作为快餐厨师的骄傲……这是日本歇后语还是啥的我也不清楚,这里没有作直译。)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能在那里找出我的荣誉。
但是,怎么死呢?上吊、溺死、煤气中毒都想尽量避免。虽然早已失去了哮喘时期的记忆,但身体却在殷切的诉说着「死都不想呼吸困难」。那么,跳下什么吗?跳电车倒不错,会给谁造成困扰吗?生者的骂声是无法传达给死者的。
闭着眼睛,回转着思绪。突然间,全身爬满虫子一般的不悦感袭来。我张开眼皮四处张望,把墙壁和天花板的白色烙在眼中,消除了那黑色的不安。最近有点害怕黑暗。是生理上害怕与死亡相连的东西吧。即使我自己作好了觉悟,身体也会继续抗争。死亡的恐惧将一直纠缠着我,直到最后一刻。
为了排解忧愁而翻了个身,一份掉落在地板上的〈履历书〉映入了我的眼帘。似乎是刚才撞到脚时从桌子上掉下来的。
很奇妙的,我注意到了人物简介旁贴的照片。
那是个年轻的男子。和我同龄,生日也相近。如此年轻便想购入〈greengreen〉的顾客十分罕见。上着不错的大学,外表也不算坏,究竟是对现实有什么不满呢?
我伸手拾起那本〈履历书〉,反转身子仰着读了起来。在读了几行之后,便受到了雷鸣一般的冲击。
终于,找到了。
和我抱有同等绝望之人。
和我同样倍受空虚折磨之人。
和我同样被幻想所凭依之人。
我应当在七岁那年邂逅之人。
天谷千寻,这个人便是对于我来说,究极的男孩子。
*
当天,我决定为我自己制作一个〈boy meets girl〉。
*
创作故事,我并没有这样的意识。我像回想过去一样,把它拼写出来。十根手指就像自动笔记装置一样独自敲击着键盘。那是当然的。自我懂事起,就一直孜孜不倦地推敲着这个构想。汇集了迄今为止所听过的故事、诗、歌等其中喜欢的片断制成的拼盘。即使表层的记忆消失,它也会以对事物的偏爱的形式深深地印刻在我的精神深处。我只要把它们适当的布置并抄写就好。
如此写出的义忆,却成了我至今为止最为拙劣的作品。并不是因为新型AD终于破坏了我作为义忆技工士的才能。主要原因是,这是为我自己而写的义忆。
想来,在创作优秀的义忆时,最重要的是要对委托人要对委托人冷漠。不用说,代入委托人的感情是很重要的,但另一方面,我必须是作为与义忆的主人公的委托人毫无关系的人。为什么?因为人无法冷静地考虑自己的事。当义忆技工士完全成为委托人时,想象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