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章 讲述故事之人

反感吗?不是给大家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亲密氛围泼冷水吗?

  没想到我的绝望,会成为对至今九人份的绝望的讽刺。

  我再次打开了一度闭合的回路,重新创造了一个新的故事。

  编一个与这个场合相符的故事吧。闭上眼睛,集中意识。把到至今为止九个人的故事完全吃透,提取其中的精华。在那里将一些私人事实——或是私人事实的延伸的愿望——混合在一起演出独创性,再投入一些干扰信息来缓和虚构的露骨性,伪装真实性。

  白马王子的角色,采用了从小就一直在空想中孕育的〈他〉。

  这一连串的工序,我不到三十秒就完成了。因为时间很充裕,所以还在完成的故事上加了一个诙谐的标题。

  不知为何。自从患上新型AD以来,我作为讲述故事之人的能力不但没有衰弱而且迅速成长。可能是和本应给大脑带来坏影响的饮酒或吸烟对写作有好处同理。随着忘记了多余的事,感觉就像削去了多余的赘肉思考变得敏锐了起来一样。

  妇人的故事好像结束了。掌声平息后,九个人注视着我,仿佛在说「来,轮到你了」。我左上轻轻地贴着右肺,做了个短暂的深呼吸。开始讲述那方才构成的——但在某种意义上是从我懂事起就一直在构思的——虚构的过去。

  「我有一个青梅竹马。」

  *

  故事结束时,在场的人半数都泪流满面。还有人掏出手帕擦拭着眼睛。我的谎言比任何人讲的都真实,似乎打动了听众的心。

  掌声停息后,成员中的一人——讲述猫的故事的妇人——说到。

  「今天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她摘下老花镜擦了擦眼角,又仔细地戴了回去。「感谢你讲了如此美妙的故事,你很不幸,但也很幸福呢。因为你被赐予了最棒的伴侣。」

  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我赶忙点了点头。之后的其他成员也都谈起了对我的故事的感想,每当被投以温暖的话语,我僵硬的笑颜后的罪恶感就越强。

  看来我有些做过头了。仔细想想,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别人对我写的故事的反应。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响。在这里,我重新认知了故事所持有的魔力。

  「这么年轻真是可怜啊。」「下次把那个人也带到这里如何呢,大家都会欢迎的。」「理解者能陪伴身边,人就会坚强起来呢。如果妻子不在我身边的话,想必我现在也是自暴自弃了吧。」「听了你的故事,我也想见我的男朋友了。」

  我一边露出干涩的笑容一边点头同意他们的话。而且越肯定,就越觉得悲惨。甚至怀疑他们可能是真的知道我在说谎才故意捉弄我吧。然后又对欺骗了善良的人,结果导致抱有被害妄想的自己感到厌烦。

  我以适当的理由拒绝了和成员交换联系方式,离开了会场。在回去的地铁里一直心神不定。窗玻璃上映出的我的脸庞显得非常空洞,简直像昆虫蜕下的皮。它随着夏天的结束而风化,看起来要崩溃散落了一样。

  再也不去交流会了,我想。

  *

  整个夏天我都是一个人度过。

  电视不看了,收音机不听了,作为心灵支柱的存折也不去看了。事到如今也没法在那得到什么安慰。对于只要拥有最低限度的生活费与三途川的摆渡费就足够的我,只是麻烦的替代品。

  存折上的数字表示我什么都能做,却什么也做不了。一般人只要有这么多的时间与经济上的富余,就会和朋友一起游玩,和家人一起度日,和恋人约会吧。为了尽全力享受短暂的余生,会参加奢侈的旅行,举行豪华的晚会,举行华丽的婚礼吧。

  对我来说完全没有用途。搬到了可以饲养宠物的公寓,我打算养只猫而翻开了商品目录,但马上就改变主意了。不知是否还能活三年的人不应该养宠物。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人,哪能胜任这样的重任呢?

  再说,因为无法与人类好好相处而向猫寻求治愈什么的,实在是动机不纯。被驯养的猫很可怜。所谓猫,对没有猫也能活下去的人来说,是应当被饲养的自由生物。像我这样没有猫就活不下去的人养的话,会让猫变得不幸。

  念想人类时,我就在公寓的阳台上眺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就好像又倒退回了在房间里透过飘窗向外眺望的时期。结果,我从那时起就什么也没改变。

  那个夏天,我主要只考虑满足原始的欲望来度过。

  白天靠在房间一角的墙上听老唱片,频繁的翻转唱片和更换唱片来消磨时间。自从开始意识到余生所剩无几之后,就更加喜欢原本就喜欢的音乐了。特别是,感觉到了以前一直觉得无聊的老旧音乐的魅力。伴奏和旋律越简单,越能让我细细聆听,渗透到我干涸的内心深处。听音乐听累了,就呆呆地望着唱片的凹槽和唱片套,让耳朵休息休息。

  日暮时分,走到车站前的超市,在店内绕了好几周,仔细选购了食材,然后径直就回了公寓。回到房间,打开在附近的旧书店一时兴起购买的食谱书,从第一页开始依次挑战记载的食谱。愚直的遵守分量和时间,没有找窍门与妥协,总之是彻底按照食谱来烹调。料理完成后,虽然不给任何人看,但还是认真地盛了盘,从各个角度进行了检查。然后坐下来,慢慢品味着,满足了食欲。

  饭后泡了很久的澡,把身子仔仔细细地洗净。不是为了干净,而是为了心情舒畅的睡眠。出了浴室后,在夜深前入睡,算上早上的回笼觉总共睡了十个多钟头,满足了睡欲。

  对于剩下的一种欲望,我不怎么去考虑。幸运的是,一个人过着安静的生活,就忘记了这种欲望的存在。

  因为药好像是只有想起来时才会吃,所以新型AD的症状一点一点地恶化着。最终,我完全忘记了童年的我那痛苦喘息的每一天。对于那件事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慨。

  终结之日在按部就班地向我逼近。即便如此,我还是积极地拨转着时钟的指针。根据见解的不同,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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