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医院就能缓解发作是常有的事,但是当时的我却不具备这样的知识,还没有获得能够对自身的病情进行有条不紊的解释的客观性。父母的疑虑日益增强。看到剧烈地咳嗽我,父亲一脸厌恶「你咳的太夸张了」,母亲也是一脸诧异的态度「真的有那么难受吗?」。从那以后,他们就对我的发作而视而不见了。
曾经有一次,我实在无计可施,自己叫了救护车。那时候,父母很久一段时间没跟我说话。过了一个星期左右才终于跟我讲话,结果一开口就是「就因为你让我们蒙羞了」「你以为我们家有多余的钱吗?」这样的斥责。年幼的我心想,也许我死了这些人才会比较高兴吧。我对他人产生期待的能力,在这个时期大部分丧失了。
总之我只能等待着时间流逝。我时不时地从巢穴探出头来,望着枕边时钟的夜光针,祈祷着早一秒也好快些迎来黎明。痛苦越大,时间的步伐就越缓慢。好几次被因过于焦躁而想打破钟表的防风直接抓住针头使其旋转的冲动驱使。就因为夜晚短暂的原因,我喜欢夏天。
到了黎明,呼吸稍微变得轻松,可以睡着了。在那转瞬即逝的小睡时,我梦想着〈他〉。但是两个小时后我必须起床去上学。这种病的困扰之处,除了咳嗽以外是一点儿也看不出其他身体不适的。向父母倾诉自己身体疲惫想休息,当然他们是听不进去的。没有体温计的数据或皮肤上的疹子之类肉眼可见的证据,是无法得到信任的。
拜此所赐,我总是睡眠不足,白天总是迷迷糊糊的。脑袋隐隐作痛,视野模糊,所有的声响都仿佛隔着一道障壁一般。在蒙了一层淡淡雾霭的朦胧世界里,只有痛苦和空想才是现实。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病情开始慢慢变轻,哮喘慢慢往身心病症的方面增强了。虽然不怎么容易受到环境影响,但反而对不安和压力变得敏感了。这样做也许会发作,不可以在这种地方发作,像这样考虑发作本身就是发作的最大的诱因。
这种时期,如果有精神上的支撑者在身边,我的哮喘也许在更早的阶段就痊愈了(当然,如果能在医疗机构得到适当的治疗是再好不过的了)。这个人的话可以帮助我,这个人的话能理解我,这个人的话愿意庇护我,如果这么想的人能呆在我的身边的话,至少由不安引起的发作次数会急剧减少。
我没有朋友。因为六岁时的冬天到春天因为胸膜炎而住院,所以开始小学生活的时间比较晚。也有因「不能给别人添麻烦」而被禁止外出的理由。也有没法运动,不能和周围的孩子们一样玩的缘故。也有远足、运动会等活动几乎全都缺席的原因。
但是最大的原因还是我的性格。疾病把我变成了卑躬屈膝、容易自责的人。我的身体是连理所当然的生活都无法随心所欲的废物,我这种人只要呆在那里,就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的麻烦人物。虽然这确实是一个事实,但是对于不足十岁的孩子,并没有面对真实的义务。无需介意,只要厚颜无耻地活着就好。
然而对我来言是最亲近的存在的二人岂止放任这种自卑的态度,还大加推崇。既然你给很多人带来了麻烦,至少要低着头活下去。就是这样的言外之意。我受到了诅咒我一般的教育,经常执行着那个教诲。不可能交到朋友之类的。
在学校里没有一个好的回忆。特别是在本地公立小学的时,我是一个非常悲惨的生物。
当时的我,有弓着腰走路的习惯。在长距离行走时,如果想让呼吸轻松一些的话,就会自然而然地变成这种走路方式,但是这种习惯经常被同学取笑。看着模仿我走路,嘲笑我的男孩子,我开始警戒自己不要在这些人面前重度发作。他们会用它来取笑我。并会持续数年,成为人们的笑柄。决不能再示弱了。越是这样紧张,教室的空气就似乎越来越淡。
了解我的病弱,关心我成为我伙伴的人也是有少数几个的。这样的人一开始很亲切地配合着我,但是过了一段时间,渐渐地对我的神经质的举止感到烦躁,对只要和我在一起各种行动都会遭到限制这种事而感到郁闷,不久就感到疲惫而离去。更糟的情况还会恨我。就这样,我最终成为了独自一人。
总之不要让情感亢奋起来,如果感觉到发作的预兆,就算抛弃什么也要到保健室去。通过贯彻这两点,我好不容易避免了在同学面前出丑。实际上,这种努力在某种程度上是成功的。但是小学四年级的冬天,我在教室的正中间发生了重度发作。
看着我像护身符一样随身携带着吸入器,一个男生说了些玩笑话。这便是契机。虽然无视他就好了,不过他的说法实在太过分,所以我就忍不住还嘴了。没想到会被反击的男生很困惑,很生气。然后为了表明自己的愤怒,从我手中夺走吸入器,从教室的窗户扔了出去。
我陷入了恐慌。刚要跑去拿吸入器,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发作。
那一天的事,即便是现在也会梦见。
同学的反应大体上和预想的一样。他们没有把我当成同情或庇护的对象,而是把发作的我当做是滑稽且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从那以后,我几乎不在教室里露脸。小学生活剩下的两年多,我都是在保健室的床上度过。
不过保健室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掉队者之间也存在着圈子和集团。保健室有保健室的社会,我也没能融入那里被排斥了。到保健室上学的学生,也有巴结保健教师和不巴结的学生,当然我是后者。
即便如此,虽然不能称之为安居之地,但与教室相比,保健室也是等同于天堂的。我在那里一个人读书,仿佛要挽回多年的睡眠不足似的在那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五年级的林间学校和六年级的修学旅行,我都在保健室睡着。对此并没有感觉很遗憾。
是在某种程度上确保了睡眠时间吗,还是多亏了从畏惧同学们的目光的过剩压力解放出来吗,我那在年级中数一数二矮小的身躯在,两年间成长到了比平均水平稍低一些的程度。也掌握了与哮喘相关的知识,成为初中生后可以过上普通的生活,但是那时的孤独已经渗透到骨髓里,不想和别人交朋友了。
说起来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事到如今要交朋友的话,就太对不起小学时候的我了。如果现在的我否定了孤独,就等同于否定过去的自己。那种被痛苦涂抹的六年不过是纯粹的消耗而已。
我想继承她在黑暗中表现出来的孤独的聪慧(译注:这里原文「発明」,发明和聪明两个意思,都有名词性,感觉取哪个都说得过去,但又取哪个都有点违和……)。我想鼓励她,你所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