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没有读书习惯的我来说,提起图书馆的话那就是学校图书馆,说起学校图书馆那就是避难所。从小学到高中期间,对我来说图书馆是一种避难所,也是一种拘留所。
无法融入班级,在教室里没有了容身之所的学生,首先逃进了图书馆。在图书馆里失去容身之所的学生则逃进了保健室。连在保健室都失去居所的学生,待在家里闭门不出。从留置所到拘留所,从拘留所到监狱等等。虽然也有不少学生突然不来上学,但是大部分不合适的人经过这样的过程后与学校生活脱节,而且几乎再也没有回教室。
〈图书馆沦落者〉中过半数的学生,数周后又回到了教室。从图书馆洒落下来的极少一部分学生则成为了<保健室沦落者>,能摆脱这种情况的人极其稀少。在图书馆停留了几个月的学生很少,只有现在被指定为濒危物种的真正的读书家,以及像我这种过度适应图书馆的怪胎。
初中时代和高中时代,我的午休时间大都是在图书馆度过。但是,记忆中我一次也没有拿起那里的书打开看。是学习,还是睡午觉,只有这两个选择。
也有因为是单纯地对书不感兴趣,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对自己不是图书馆的正规利用者这件事一直抱有自觉。不想和带着「我想看书,所以在这里,并不是像你们那样从教室里逃出来的」这样的表情读着难懂的书的家伙们在一起(现在想想,他们所做的事和我所做的事情本质上是一样的……)
虽然我和图书馆之间的关系只有这种形式,但是今天却是以正当的动机来到县立图书馆的。不过,我并不是来借书的。虽然最终可能会变成那样,但是有想先尝试的事情。
在接待处出示卡片,办理数据库的利用手续。借用这里的终端的话,就能访问涉及医学的商务数据库。不是去附近的市立图书馆,而是去远方的县立图书馆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与义忆相关的研究在这几年急速发展的项目很多,我想调查刊登在专业杂志上的最新信息。
以前来这里的时候,调查了〈lethe〉的安全性。而这次是为了调查义忆移植引起的记忆混乱。
更具体地说的话,就是这么一些问题。人会把事实误认为义忆吗?会发生把实际存在的青春时代认定为「greengreen」的事情吗?
并不是相信了那个女孩说的话。但是,为了反省昨晚自己的犹豫不决,不能否认内心的某处还有想要相信「实际存在说」的部分。如果她真的认为她是欺诈师的话,就不会那样张皇失措了。
我想要一个明确的证据。义忆无论怎样都只是义忆,与现实无关的确信。不然的话,总有一天我会被她诓骗的吧。
不,诓骗我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希望她的话属实的心愿,希望夏凪灯花能实际存在的愿望,会引起自发的记忆混乱。
必须从根本上断绝甜美的期待。
将适当的单词输入到检索框中,稍微有点阅读价值的资料就从一端打印出来。经过一个小时专心致志的工作,大致浏览完标题后,带着印刷的文件前往阅览室。然后花了半天时间全部读完了。
找到了几个相反的例子。把义忆中的事故误认为是现实发生的事情,这种情况似乎并不稀奇。最终,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情。在无法忍受真实的时候,便会扭曲认知的方向。毕竟比起改变现实,另一边会更轻松。
另一方面,如果把现实中发生的事故误认为是义忆的事例,怎么找也找不到。我安心了。暂且,摘下了一个不安的萌芽。虽然可能只是我的调查方法不佳,但至少知道了那种症状不是很严重,也算是很大的收获了。
长舒了一口气,我靠在椅背上。回过神来发现窗外一片漆黑。馆内的客人大约不到白天的一半。我把参考资料放进包里,轻轻地揉了揉眼睛后离开了座位。
从正门的自动门出去,向前走了两步时,突然闻到了浓郁的夏夜气味。一瞬间感到头晕目眩,是大脑因为无法处理由那个气味引起的联想的信息量吧。十九年的夏日记忆一下子涌上来,在我的身旁奔走。
夏夜的味道,是记忆的味道。每当这个季节来临时,我都会如此想到。
正好是职员下班回家和学生放学回家,车内十分拥挤的时间段。虽然知道现在是故乡的高峰期,但充满穿着吸了一天汗的衬衫的乘客的封闭空间使我感到意志消沉。
我紧握着吊环,心不在焉地望着车窗外流动的街灯。懒洋洋的睡意如同波浪一般,每隔约五分钟袭来一次,然后又退了回去。过度使用的眼睛像通宵后一样视线朦胧。但是,花费那么多的劳力是值得的。唯有今晚,能够毅然决然地面对那个欺诈师。
到了拐弯处,电车摇晃得很厉害。旁边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失去重心,撞到了我的肩膀。虽然我婉转地投去了谴责的目光,但是该男子也没有向我道歉,只是看了我一眼后就沉迷于看八卦杂志之类的杂志中。
我假装被反面侧的乘客推着,偷看了男子正在读的报道。
肯定是篇无聊的报道。我单方面认定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字体的标题。
将妻子错认为义者的男人
睡意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忍着想当场搭话的冲动,我等待着男子下车。他在我下车站的前一站下了电车。那之后我也跟在了后面,在出检票口时叫住了他。
「不好意思。」
男人回头。隔了几秒,才发现我是在车内站在他旁边的乘客。
「怎么了?」先前那种傲慢的态度一转为软弱的态度,男子说到。
「那个,关于你刚才读的那本杂志……」
我正想打听杂志名,男子问到「啊,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然后把抱在腋下的杂志递给了我。
「反正已经打算扔了,送给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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