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纪录,我的人生真是支离破碎到脑袋应该要爆炸的程度,然后就这样活到现在。
好了。
身为房间主人的她拄着脸颊看着我,眼神是一如往常的平淡。
「有什么事吗?」
「只是觉得植物怪人很稀奇。」
我东张西望。
「啊,是说我吗?」
「这种装傻就免了。」
她叹了口气,连同椅子整个转向我,如黑夜的秀发摆荡。
我很喜欢从略低的位置看着她的头发摆荡。
「所以,你什么时候会死?」
这句话毫无修饰,带刺程度跟她那张有点漂亮的脸孔完全不搭。
「不知道。我想能正确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一定非常不幸吧。」
只要不是自己了断生命,这个问题就没有正确答案。
「你不是想死的时候就会死吗?」
「当然是,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这样吗?什么时候死我才会满意呢?
过去重复的死亡记忆,每一段都如此鲜明。我几乎没有病死或大限已至的经验,每次都是被他人伤害。或许有一部分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死了还会复生,所以对待自己生命的态度比较轻忽,但被杀害这么多次,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能也是一种诅咒吧。世界为了排除异物而运作着——有可能是这样。
「你没有吃果实吧。」
我心想,哎唷,她误会了。
「确实吃了喔。」
她皱起眉头,看起来像是在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说,我就是吃了太多,所以才会长出藤蔓。」
我也无法掌握正确情况到底是怎样。有可能这样就结束,但也可能继续下去。或许植物会持续生长、落地生根、开出美丽的花朵,最终我将动弹不得。
「这样啊……你吃了啊。」
她的表情基本上没什么变化,所以很难判断这种自言自语到底有什么含意,听起来只像是在确认一件事实。就算我问她,她也不可能明确地回复我。
「哎,吃是吃了,但现在这个我肯定会死。」
然后重生之后又会变成另一个人。我只是很有可能难得地用尽性命。这跟社会不再如此动荡、渐渐变得成熟也有很大关系。
镇上已经没有带刀的人,山里也没有强盗结党。
相对地,有很多又硬又快的东西在镇上穿梭。
「好,睡觉吧。」
因为没什么事要做,我决定抑制消耗。比起全身植物化(暂称),这个问题还比较直接,毕竟我身上只剩下两百圆。我甚至心想,既然身上长出植物了,能不能靠着光合作用产生身体活动所需的能量啊。
「会睡的孩子会长大。」
「你不可以再长了吧……」
我边抚摸着植物边打开壁橱门,里面的灰尘不管吸入多少,还是持续飞扬。
按照她的说法,这个壁橱里似乎充满花香,但我并没有特别感觉到这一点。
「如果我睡着途中长满了植物,记得帮我修剪灌溉喔。」
我边钻进壁橱边拜托她,她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在暗处种什么植物啊,又不是豆芽菜。」
「唔,等等喔,种完之后食用……好像不适合吧,草味应该满强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烧掉就是了。」
她态度悠哉地开玩笑……如果真的是玩笑就好了。
「啊哈哈,我不想再被烧死了。」
这是真的。我盖好毛巾被,沉浸在压迫的黑暗中。
接着闭上眼,聆听着夜晚最深邃的部分。
从外到内,试着沿着血流分辨声音。
但身上没有任何地方听得见植物生长的声音。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纸门难得地从外打开。黑暗被阳光扯下,打在适应了光线的眼底。
「嗯……早安。」
虽然出声道早,但眼睛睁不开。我用毛巾被盖住脸,蠕动着嘴巴。这时,一只手隔着毛巾被抓住我的手臂,可以感觉到对方正在抚摸植物部分。感觉似乎连藤蔓上的叶片都有知觉,我不禁心想这不太妙啊,要是树叶被摘掉,可不是一句很痛就可以打发。
「真的是植物的质感耶。」
「纤维很丰富吧。」
「你得意什么啊。」
手臂被她一拉,我整个人连着毛巾被滚落在地。我亲到地板之后,才总算抬起脸来,她白皙的双脚立刻映入眼帘。她今天也是穿着制服,不知道是要去参加社团练习,还是单纯的个人嗜好。我看着她的裙摆轻盈飘扬,忍不住伸手抓住。就这样捏着裙摆的我,被她的膝盖顶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