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另一名魔女 魔女①

哪个领域的经验。后来,随着死亡次数不断累加,它们便像一片大海般完全混合在一起。同时拍打过来的大浪,将额外的东西一口气全部卷走。

  就这样,身为一个人的基础消逝,变成单纯的过往纪录。

  我变成只是活着,毫无过程可言地活着,这么一来,我也就活得随便许多,会将生命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毫无作为地将之消耗。毕竟不管我怎样浪费、采取怎样随意抛弃的做法,我都还是能活着,这也是无可奈何。生命的品质逐步下降,我变得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活,还是想死。

  死而复生后,有时会变成小孩,有时会成为大人。因为反复着与正常时间经过无关的缩放,为了避免招来奇异的眼光,我变得必须离开当时所在的地方。相遇与别离渐渐、渐渐让我痛苦,因此我忘了怀抱感情的感觉。每次只要随意微笑,总有办法过得去。

  从我生而为人的时代起愈走愈远,不论地形、人的外观、生活方式都在改变,当无法区分是三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前的记忆叠加到最后,我回到了山里。在这之前我连自己人在哪里,以及许了想要怎样重生的愿望都变得模糊不清。

  进入山中,一股冷气缠上肩膀的感觉让我平静下来。那或许是一种遥远到已经想不起细节的过去所带有的些许乡愁。如同脱皮般舍弃的过往,偶尔会像这样重重地拉扯内心。当我还活在有限人生里的时候,我有什么目前没有的东西吗?已经不可能从彻底混浊淤积的生命中将之掬起了。

  情报的传递变得更厉害,我这个隐居山林的人也变得不能随意在市井中生活。

  在饥饿中消磨时间的某个冬天。

  我突然伏倒在地。

  尽管身体的力量有如液体不断向外流的感觉令我困惑,但大致上仍能理解。当时,持续吃下的树果似乎终于用尽,我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了。我回想起差点饿死、躺在山里的自己。

  当时我转动眼睛,最先发现的就是树果。

  然后,现在也是。

  从落下的帽子中掉出来的树果,鲜艳的红色在我的眼角余光中挥之不去。

  我犹豫着该不该伸手。

  吞下它,我就不得不继续活下去。

  死一死也好的选项好不容易再度造访。

  我模糊地感受着冬天山里的严寒气温,深深烦恼着。我该活下去呢?还是做个了断好呢?

  我尝试回想父亲、母亲和姐姐的面孔,却完全想不起来。

  这状况让我觉得,还是死了好吧。

  「……」

  但过了五分钟之后,我害怕了起来。

  快饿死的那时候也是这样。我心里想要解脱,倒了下来,对于自己终于要死了这件事感到安心,然而实际上是天大的谎言。我马上就因为不想死而颤抖,树果则是呼应我的悲叹出现在我眼前。

  活下去的理由什么的,或许只要认为我就是这样的人,便足够充分了吧。

  我摸索着伸出手,拿起一个树果,虽然将之放入口中,但舌头无法转动。尽管想将之推进喉咙里,但手指也渐渐动弹不得。我觉悟到自己已经来不及了。无法吞咽的树果在我口中转动,却很神奇地让我有一种满足的感受。

  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满足。

  我似乎对于自己拼尽全力想要活下去而驱策身体的态度感到满意。

  比人类陪伴了我更长时间的花香包围着我,感觉舒畅。

  意识快要消失了。

  黑色的线接连落下。

  我心想,原来死亡是慢慢造访的啊。

  我想剥掉的东西原来是皮肤,这么一来就没办法了,只能放开藤蔓。

  外露的部分该说是血管,还是该说某种细长的疤呢?植物藤蔓缠绕在手臂上﹑回归自然的时尚打扮﹑保护眼睛,这些理由好像都很牵强。

  「只能穿长袖遮住了吧。」

  天气变热,我于是又打开电扇,用手把黏在额头上的刘海往上拨,但途中就觉得麻烦,索性直接把头发绑在头顶上。围着扇叶以避免发生意外的银色框架上,扭曲倒映着自己的脸。我不知为何在用橡皮筋扎起刘海、露出额头的自己身上,发现一种仿佛会刺激鼻子的怀念感觉,但这样的怀念感觉无法成形。

  我把脸拉离电扇,扭动身体,变成皮肤一部分的藤蔓随之发出「喀沙喀沙」的声音。这些藤蔓好像不太有韧性,有点伤脑筋。

  目前只是在右手臂上长了一条缠绕着。在藤泽点出这件事之后,我在浴室的镜子前仔细检查过全身。虽然没有办法确认藤蔓是不是已经长满体内,但既然我还活着,暂时应该没有问题。

  甚至该说,在看不见的部位悄悄生长才好。

  季节是盛夏,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灿烂,有如烧焦的大气看不到一丝阴影。

  需要水分的植物为了生存,根部也会不断延伸生长。

  甚至会长在人的身上。

  伸出右手,感觉到些许抵抗。那是一种推挤的感觉,并且充满着如果持续强行伸展,很可能将之扯断的危险。

  如果扯断了,八成无法复原。这也是当然。

  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碰到这种现象。应该吧。

  当我想要回想脑中记忆时,就有种纪录片和电视剧的内容全部混在一起的感觉,想要捞出正确的历史非常困难。如果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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