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鬼门关徘徊的精神找到归途的感受。
我踏上阶梯,回到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寝室。房间里没有什么特别新潮的东西。就是因为什么也没有,反而令我安心。
我打开电灯,接著像是双腿无力般当场倒下。
总之,我有种先回到家、稍微休息一下后,绝大多数问题都可以解决的感受。
但等我冷静下来,才发现这是错的。
不管经过多久,仍然没有人回来。而且明明没人,一楼的灯却不知不觉点亮。彷佛灵异现象的不协调灯光让我戒备起来。
姑且不论是否有幽灵,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活动。
基于我待在家里,以及目前的时间来推断,那些正在活动的东西很有可能是我父母。
我却无法看到他们。从窗户看出去的城镇灯火一如既往。
但理应随之存在的声音却消失无踪,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解释成只是观测者本身发生异常,而不是规模愈大世界愈有问题,确实比较能够说得通。
这该不会是……
我无法认同自己身上产生的异状冲出家门,往朋友的家狂奔而去。
那里跟我家一样,灯火通明。
「腰越!」
我根本没想过会造成腰越的困扰,径自冲进他家,粗鲁地走进去,巡过走廊、腰越的房间和客厅,却没能遇见他,只发出了无礼的噪音。
先不论他家人,这个时间腰越不可能不在家。
但完全没有任何动静,这表示──
有问题的是我?还是世界?
结果,我奔出腰越家,跑了一段不上不下的距离。途中还因为双腿无力而用手撑著膝盖。
不管我怎么急促地喘气,都没有人取笑我。我看了看身旁驶过的汽车,这次没看错了,驾驶座上真的没有人。
我看不到任何人了。
只有自己的呼吸回荡在无人的城镇。
双眼、双耳抢先一步认知到目前的状况。
只有思想仍然抗拒。
我呼著差点就要喘不过来的急促气息,原本火热的脑袋渐渐理性地接受现实。
当我用光所有体力抗拒目前这非常识性的现况,才终于肯定了。
我似乎变成孤单一人。
镇上仍然有变化,并不是没有人。而且我知道这些变化若非经由多人之手,将不可能办到。但我无法看到这些人,也无法被这些人看到。事情似乎是这样。
至于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应该是因为我死了。
「这里看起来……似乎不是天国之类的地方。」
大概在我五岁前,祖父母和我们一同住在这个家里。如果这里是天国,那我应该会在家里遇见祖父母,但我走在镇上连个幽灵也没撞见过。不过,目前这个现象确实可以算是某种灵异事件吧。
跟稻村死而复生的状况差距相当大。
「死而复生得不完全……感觉好像不是这样……」
我翻个身。从旁人的眼光来看,这床垫被是否擅自凹了下去呢?我搔搔头心想,如果被当成透明人事件引起骚动也是挺麻烦的。但就算引发骚动我也无法得知,彻底遭到孤立了。
我确实能毫不在意周遭地活下去。
问题在于这样是否真的能够活下去。
我睡不著,有如泡在泥沼般载沉载浮地思考。思考很有趣,可以一面逃避现况一面把握现况。这么矛盾的现象,到底是基于什么逻辑成立的啊?我起身,拿起桌上的笔记本。还好我还能影响到除了人类以外的事物。如果不是这样,我真的跟死人没两样。
如果写下留言,说不定能藉此与他人交流沟通。我本来想试试看写点东西,后来还是打消了念头,阖上笔记。
在与人联系之前,我还有事情必须想清楚──我究竟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
「……」
独自生存,独自死去。
所谓的独自生存,是指这样吗?
这真的是我所期望的吗?
我当场抱头弯身,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我现在确实孤独,但这解读的方式会不会太笼统了点?我驱使在血液带动之下发热茫然的脑袋思考。
想像如果我一辈子都是这样,将来会怎样。
首先,我再也不必去上学。
「……应该等放完暑假之后再说啊。」
我忍不住自嘲。现今状况跟暑假一重叠,就觉得获得解放的爽快感大打折扣。
其次,工作变得没有意义。既没有值得提供劳动服务的对象,也没有办法获得酬劳。所以我不用上学,也不需要工作;既不是学生,也不是大人,丧失了归属。
换句话说,今后我将不再被强迫做任何事情,真的只要孤单地生活、孤单地死去。这确实是我所期望的人生,但怎么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实现。说不定死而复生并非单纯地复活,而会有类似这样的附加价值。该说是实现愿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