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广播响起,车站里也开始播送警示车门要关的一小段电子音旋律。我侧身钻过已经开始关上的车门缝隙,跑出了车厢。
一下车后,车门就关上了,电车开始慢慢地驶出了月台。逐渐加速的列车,反射著夕阳的光线渐渐走远。
──居然跑下车了……
我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连自己都不明白的行为愣住了。用穿戴式终端确认了电车时刻表后,发现下一班电车是在二十分钟后。这一站坐不到快速和急行这些比较省时间,但不会各站都停的列车。我们先前因为刚参加完比赛后实在很累,就算会多花点时间也想要有空位坐,所以没有搭人多的急行班次,而选择了各站都停的普通班次。
我站在安静无人的车站内,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朝电车离开的方向看去,只见铁道闪著淡淡的银色光辉。
这座新武藏野站是在我住的地方的隔壁镇上,至今为止,我还没有在这里下过车。明明是第一次来的地方,但一下车之后,却完全没有陌生的感觉。
不远的地方有座楼梯。
──没错,我确实……曾经爬过那座楼梯。
那种「既视记忆」又在脑袋里闪过,让我「想起」了自己应当从未经验过的事情,也让我不由自主地朝那座楼梯走去。金属制的银色扶手、边缘贴著止滑塑胶条、靠左行走的水泥阶梯、墙上贴著本地职业棒球队的宣传、不要低头滑手机跟打游戏的警语,以及介绍美术馆展览的海报。明明就是很普通,无论在哪里都能看到的车站楼梯,却不知为何,有种非常强烈的既视感。
就像是被那种强烈的熟悉感给牵引,我一路走到了另一个月台,这里出现了「往入泽游乐园」的标志。我看了一下时间表,距离下一班电车还有五分钟。
◇
我坐在只有四节车厢,通往入泽游乐园的电车上时,那种既视感依然持续著。我好像陷入了自己应当未曾经历过的「回忆」中,而且这种奇妙的感觉仍不断地在加强。
今天的日照时数很长,傍晚的时间也因此延长了不少。从比赛会场出来后就开始偏黄的阳光如今已转为赤红,天空也被染成了紫色。
我所在的这节车厢内,就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即使是星期日,在这种一般假日又是不上不上的时间点,除了住在这条路线附近的人以外,也不太会有人搭上这班前往游乐园的电车了吧。
中途停经两站后(期间完全没有人上下车),总共花了约十五分钟便抵达了入泽游乐园站。
这里光线昏暗,只有寥寥几盏灯,冷清到完全看不出是附近有游乐园的车站。
我用平板电脑看了一下游乐园的网站,发现改建工程似乎是从下个月就要开始了。
我到底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呢?回想起自己这种出乎意料的举动,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和退出社团后那份感伤的心情,或许也多少有点关系吧。
我叹了一口气。
这里能够看见没有在动的摩天轮。大概是哪里正在做施工准备,可以听见游乐园里传来像是敲打金属的清脆声响。
我想著既然都跑到这里了,不如稍微晃晃再回去,于是抬脚走出了车站。
经过像是隧道一样的闸门口后,出现了一张写著「改建准备中,游乐园禁止进入」的铁制告示牌。
游乐园入口附近没有任何人影,长著茂盛新芽的行道树和盛开的杜鹃沿著篱笆一路延伸到远处。在昏暗的暮色中,西方天空仅剩一丝光线,游乐园里的云霄飞车和高塔等设施,一个个都成了巨大的黑色剪影。
风吹过,沙沙的树叶声响起。我无意识地轻抚开在脚边的杜鹃花,白色的花朵非常美丽。杜鹃灌木丛一直延伸到远方,那份绿沐浴在夕阳之下,也稍微带上了柔和的橙红。
然后就在那前方,出现了跟我一样看著杜鹃花丛的身影。
凝神一看后,发现那是有著一头短发的女生。红色的服装外面套著灰色开襟外套,肩上背著白色的肩背包。逆光中,能够看见她纤细的剪影。
虽然看不清脸庞,但不知为何,这女孩带给我的印象,让我觉得自己似乎认识她。
那个身影突然抬起头,朝这里望过来。
这瞬间,我脑袋里的那些不明记忆就像是跟现实中的体验融合起来,产生了如同梦和现实重叠一样的强烈不协调感。
她朝我的方向走了一步,脚步声清楚地传到我的耳边。角度稍微变换了之后,红色的夕阳照在她的脸上,让我能够清楚地看见那张脸庞──
我好像……见过这个人。
像是在遮掩什么一样,她不时抚过树丛里的杜鹃花,偶尔朝我这边望过来。
心脏不知为何快速跳动了起来。就算是今天早上集结六年以来田径生涯之大成,进行百米竞速起跑的时候,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我的脚就像是被那阵奇妙的熟悉感引领,朝著那个人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而那个女孩子仍像之前一样,交错地看著我和杜鹃花。
「请问……」
走到声音能够传达的距离后,我下意识地向她搭话,但出声后却迟迟讲不出下一句内容,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地尴尬。我不加思索地低下头,看著她的脚。红色的轻便女鞋,鞋跟发出清脆的声音,稍微移动了一下。
「呃……」想说些什么,话语却只在舌头打转,最后我还是抬起头来,从一片空白的脑中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
「……我们……有在哪里见过吗?」
那个女孩子感觉像是轻轻倒抽了一口气,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她露出一个很温柔却有点疑惑的笑容,偏著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