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室以制式轻浮心态磕头道歉的小插曲,再怎么崇拜也会瞬间冷感吧。
讲这种话感觉不太对,不过在最后的最后,那所高中成为我再也不想接近的禁区了。
我居然创下这种传说。
这是最坏的终结。
可以的话,我好想上吊。
拿这件事当藉口也很奇怪,听起来像是嘴硬不服输,但是真要我说的话──老实说,对于自己从高中毕业,对于自己不再是高中生,我几乎没什么感想。顶多就是因为妹妹们今后再也不会来叫我起床而觉得心情畅快。
妹妹们啊,你们没用处了!
我基本上爱耍帅,毕业典礼这种会让人忧郁不自在的场合,我本来就敬而远之,甚至不惜磕头道歉也要敬而远之。只是,这次的「毕业」和以往的「毕业」有个明确的差异,就是「毕业」之后的路还没确定。
极度不确定。
国小毕业的时候,我顺理成章确定升学进入七百一国中;从七百一国中毕业的时候,我收到(当时)向往的直江津高中寄来的合格通知。换言之,至今的毕业对我来说,单纯只是换了一个头衔。
说穿了只是一种移动,一种异动。
这次不是。
虽然从直江津高中毕业,但我完全不知道我这个家伙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坦白说,在三月十六日的现在,我报考的大学还没放榜。
将来尚未确定。
未来还不确定。
这种事谁都一样,大家都一样。真要这么说的话当然没错,但我至今理所当然般拥有和名字并列,或者说和名字同列的头衔,对于这样的我来说,这东西像是理所当然般消灭,我觉得怪怪的。
无论如何都忍不住感到不对劲。
头衔单纯被剥夺,不具任何身分的自己。
真实的自己。
不是高中生。
不是考生。
不是大学生,也不是重考生,当然也不是社会人。
是毫无标签,平凡无奇的阿良良木历。
俗话说「重要的东西要到失去才知道多么重要」,但我没想到在高度发展的现代社会,失去身分保障会令人如此无助。
就学期间,坦白说,曾经做好中辍觉悟的我,绝对不喜欢这所直江津高中。像这样回顾从前,我的高中生活说客套话也不算充实,不过,当我真的失去这个头衔,内心就变得莫名开放。
开放,无依无靠。
以神原的方式举例,感觉像是光溜溜走在大马路上。「原来如此,现在的我就只是我」。类似这种感觉。
再怎么打扮、再怎么改变、怎么成长,自己肯定依然是自己,阿良良木历肯定只会是阿良良木历,但无论愿不愿意,周围与环境果然是塑造我这个人的要素无误。
如果巡逻员警现在盘查我的身分,我究竟该怎么回答?我这么想。
想到这里,我失笑了。
为这种可笑的想法而笑。
果然只是因为从高中毕业而变得感伤吧。我只是难为情又害臊地不想承认这种幼稚心态,所以东扯西扯各种藉口。也可能只是等待大学测验放榜的精神压力很难熬,所以逃避现实不去正视真正的烦恼。嗯,我也变得可以相当客观地审视自己了。
到头来,凭我这种角色,抱持这种丧失立场的烦恼根本是无耻至极。比方说女神……更正,比方说羽川,她在毕业典礼结束当天,就成为不具任何身分的纯白自己,华丽启程探索这个世界了。
她说,她要从不只是警察,甚至可能被军队盘查的地区开始游览(搞不懂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本应笑著目送的我到最后哭哭啼啼抓著她想阻止(这不是夸饰,我是真哭),但是启程的她面带笑容。
可以说是随手打发我。
也可以说是轻易敷衍我。
……总之,我认为没必要以这种说法刻意将寂寞的心情加倍,不过对于那个家伙来说,和我或是黑仪共度的高中生活,今后大概会逐渐变得不足一提吧。
我如此心想。
怅然心想。
相对的,我们今后应该很难认识比羽川还优秀的人才吧。黑仪曾几何时说过「羽川同学是真物,和我们是不同的物种」,我拖到最近才终于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与其说是不同的物种,应该说是不同的物语。
总之,不一样。
不过,我对她的这份自卑感,将高中生活最后阶段涂抹成非比寻常的色彩。想到这里,我就不能老是说这种丧气话。刚起床的突兀感,我非得洗把脸甩得乾乾净净才行。今天这一天不能虚度。
幸好,虽说妹妹们没来叫我起床害我大意睡过头,但现在还是上午。
壮年期的大人似乎会以「将人生比喻为一天的话,那么现在还不到中午」来激励自己,但以我的状况是真的还没到中午。就算从考大学的苦行解脱,也不应该心不在焉眺望庭院喝茶。现在的阿良良木历做这种事还太年轻(那当然)。
活动一下吧。
就来享受只限这短短数天,将来回顾时真的只是眨眼一瞬间的「没有头衔的自己」吧。放心,遭受盘查的话这样回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