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孩子。
“『生下来肯定会养得心力交瘁,再说孩子在那种家庭长大太可怜了,一定会过得很惨』,当时周遭的人都这么说,所以阿姨就跑去堕胎。但我家老妈一直无法谅解。『养小孩本来就很累、会过得很辛苦,不能用这种理由扼杀孩子。认为孩子可怜是父母一厢情愿的想法,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相信,算什么母亲。别擅自决定别人的人生』,这是她的看法。”
真湖心口一阵揪痛,不快的记忆在脑内复苏,父亲令人作呕的惨白面容出现在眼前。他要对自己下手时曾经说过同样的话。说自己很可怜,会过得很辛苦。一定会过得很不幸,所以杀她也是为她好。
真湖不由得紧咬唇瓣。开什么玩笑,那个没用的母亲害她过上痛苦人生,这次又换父亲以“可怜”为由,打算杀了真湖,都没问问真湖的意思。因为父母亲的关系,连最基本的命都不能好好活,那两人实在太自私了。
“最后阿姨当然跟她大吵一架,还说『反正姐姐以后会跟有钱的男人结婚,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你这种人懂什么。』老妈这个人说穿了,就是在某些方面挺顽固——抱歉,说了一推废话。”
真湖轻轻摇头。说老实话,她很羡慕斗和跟一花。孩子没办法选择父母,假如自己能生在他们家——
“看样子遗传果然会有很大的影响?我的妈妈很胆小,才会拼命抓着我不放,最后被人无情杀害;我爸爸心智脆弱,借着暴力宣泄痛苦,还找我出气。我的父母都是弱者,所以我才会、一事无成。”
眼泪流了出来。她觉得很不甘心、很丢脸,觉得自己悲惨到了极点。
“野真妹妹,没那回事。人是会改变的。不,不只是人,改变是世间万物普遍具有的特质。细胞会随时间代谢,脑也会随时间发展,认为自己还是跟以前一样,这只是认知上的错觉。所以,你也有机会改变。”
这句话好窝心,深深透进心坎里,瞬间有种自己能够改变的感觉。不过,这是假象。人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不经意地,真湖开始推敲斗和的父亲是怎么样的人。应该是拥有温暖又宽阔的背脊,跟斗和无话不谈、很可靠的人吧?
“你觉得天音川如何?”
此时斗和突然问出这句话。真湖内心如水波浮动、泛起阵阵涟漪。她死时的遗言闪过脑际。
“——我讨厌她。”
这句话答得很不屑。这还用说,因为她哥哥的关系,自己的人生从此变调,过得极尽凄惨,每天都活在暴力的阴影下,过着无法宽心的痛苦日子。那女人跟这一切脱不了关系。
“她被杀,我反倒乐得清静。这是报应。你应该听不下去吧?但她活该!我要她尝尝这些日子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绝望,哪怕只有一半也好。明明就是她哥哥犯罪,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过得逍遥自在。所以她才能面不改色,说出要我当她的朋友那种天方夜谭!是这样说的吧?我有说错吗?”
真湖情绪激动,顺势吐出伤人的话。她也知道自己说得很过分,但她有资格对银河大肆批评。
“是啊,你说错了。”
虽然真湖自认有理,斗和却毫不留情地否认。这让她气红了眼。
“错在哪!”
“野真妹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很容易就能猜到吧?犯罪者的家人会受世人如何批判?天音川也是最近才开始用平常心说话,因为她之前一直遭到迫害。”
听完这些,真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像要从体内爆开。迫害?听到这不熟悉的字眼,真湖愣了一下。
“去比谁吃的苦多,这件事本身就没有意义。不同的个体无法相提并论。所以,我打算说出自己知道的,接下来换你自行判断,看看天音川受的苦够不够多。”
斗和开始述说银河的过往。那简直是超乎想像的凄惨故事。没有人伸出援手,没有人同情她,身旁尽是极端、道貌岸然的敌意。原来人类能残酷到这种地步。
“可是,那也算她自作自受吧?”
真湖颤抖着声,拼命开口反驳。不这么做,胸口就有种被罪恶感撑破的错觉。
“话不能这么说。天音川没有任何罪过,她也只是随机杀人事件的被害者罢了。”
“你在替那个人开脱?凶手不是她哥吗?”
“或许天音川确实亏欠受害者。不过,有句话说『以眼还眼』。我个人认为它在警惕世人,『报仇时不能过度需索』。人类一碰到坏事,往往会想用最大的力量惩罚这份恶。不过,刑罚的轻重应该根据罪责大小做理性裁决。天音川的责任并没有大到必须接受迫害。再说,她之所以能在迫害中苦撑,是因为她知道谁才是万恶根源、知道谁是敌人。有了这些心理建设,才有办法说出『请你跟我当朋友』。”
真湖很想反驳,却办不到。她心里也如此认为。冷静的理性层面接受这个说法。银河没错。她的责任并没有大到必须接受迫害。这是再当然不过的事实。
“我没资格跟那个人当朋友。”
阴郁的情感在心中扩散,让真湖鼻头发酸。
“怎么会没资格——”
“我把爸爸杀了!”
在那瞬间,斗和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他立刻敛去讶异之色。看样子是猜到什么了。
“我是杀人犯。像我这种人,没资格交朋友!”
“——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希望你告诉我。”
“难道有理由就能杀人!?”
“就是为了判断这点,我才需要听听理由。连个理由都没有,那种人就是畜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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