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拖住恶魔,“放开我奶奶……!”可马上便被其他的恶魔踢开。也许会死,也许会被杀。拼命抱住恶魔的双腿,头被钳住剧烈地摇晃。头盖骨要裂开了。阿尔、阿尔、祖母大叫着,祖母还活着。
“噢撒啦……!”奇罗·潘卡罗的声音,随后是某种东西被碾碎的声音。阿尔弗雷德从痛苦与恐惧中一口气解放出来,只因奇罗冲来将恶魔轻易屠杀。奇罗挥舞着如铁球般的义手大显威风,被他打中的恶魔全都被就地粉碎,或是被远远击飞,也有恶魔见状便害怕得逃窜。“……奶奶!”阿尔弗雷德冲到祖母身前,祖母以被丢开的姿势倒在地上,左腿向不正常的角度弯曲,头发连带着一部分头皮都被扯下。阿尔弗雷德碰到祖母的肩膀,祖母便痛苦地呻吟起来,睁开眼睛,看着阿尔弗雷德。“……阿尔。阿尔呀。你没事啊。太好了……”
阿尔弗雷德一言不发,说不出话,不知该如何回答。
祖母伸出手来,阿尔弗雷德握紧那双手,祖母笑了。“别管奶奶了。快跑。快逃吧。替我向你妈妈、汉娜、还有特里问好,告诉她们奶奶说,‘这辈子过得很好,谢谢你们’。阿尔。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是个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能有你这样的孙子,我很幸福。我爱你。”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该说点什么,该为祖母做点什么?
“我、我——”阿尔弗雷德抽噎着,只希望至少能说出一句,我也最喜欢奶奶了。就在此时,祖母发出尖叫:“咿……!?”
祖母突然被拎了起来,扛在肩上。秃头、铁球。是奇罗·潘卡罗。
“哎呀,小鬼!别哭哭啼啼的了!你奶奶交给我来扛着,给我精神点,精神点听到没有!?不然干爆你哦!——不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有那种兴趣啦!”“——是、是……!”反射性地挺直腰板回答,奇罗那张看上去十分凶恶的面孔,却露出了颇为和蔼可亲的奇妙笑容。“不错,就是这种气势!走喽跟紧我……!”
不可思议。只要站在这个男人身边就会变得轻松、明朗起来,仿佛万事都总能解决。阿尔弗雷德紧追在奇罗身后,周围大多是潘卡罗家族的成员,难民已经所剩不多了。在这样的恶战中,家族的成员却并没有损失多少,阿尔弗雷德感到十分佩服。这些人是专业的,是历经无数战斗的强者,比士兵还要值得信赖。祖母在奇罗的肩上吓得翻起了白眼,虽然可怜,但看上去还是有些好笑。这种场合并不该笑,但还是差点笑出了声。
“——少爷!”跟在奇罗斜后方的一名高个子短发男人大声提醒。巨大的阴影扫过,那不是单纯的邪龙。它降落下来,准确地说,根本不是邪龙,是一种鸟类,大得难以置信,样子像猫头鹰。在巨鸟后背、应该说是脖颈上,乘着一名身穿白色甲胄的战士,看上去像是人类,然而不可能是人类,必然是恶魔。“——噢哇!”奇罗停下脚步,“这不是来了个好像很麻烦的家伙吗!真带劲……!”
“吾名斯雷纳尔·迈赫尔辛,乃地狱侯爵!”一身白的恶魔报上姓名,高举长剑,“渣滓们,闭嘴默默化作吾剑之锈迹……!”
“谁要变成锈迹啊!”奇罗转身将祖母抛开,“接好,波波·法丘!这老奶奶已经快死了小心别摔喽!”“——呜嘿!?”虽说不知所措地乱叫了起来,但那个胖子还是设法接住了祖母。
迈赫尔辛从巨鸟上跃下,在空中便举起了白盾,朝着奇罗顺着落势径直砸下。奇罗似乎打算硬碰硬地迎击。而短发男人则喊着“我来对付鸟!”随后一边发出命令一边拔出刀,“——没法战斗的人后退!小心被卷进来,快点……!”难民们纷纷开始后退。奇罗和迈赫尔辛撞在一起,巨鸟落下,风压惊人,吹得阿尔弗雷德几乎倒翻一个跟头。咿嘎嘎嘎啊啊啊啊啊。巨鸟鸣叫。带有钩爪的脚,抓起地面上的碎石丢出。碎石击中潘卡罗家族的成员们,好几人的身体被轻易地砸得七零八落。即便如此那些男人们还是毫不畏怯地向巨鸟冲锋。即便是被钩爪钳住,也要将手中的刀剑刺入巨鸟的身体。被巨鸟的恶喙刺穿的同时,也要在巨鸟的脸上砍下一刀。“伊比兹……!”短发男人悲痛地大叫起来。“没、没啥没啥!”正在被巨鸟吞食的龅牙男哇哈哈哈地笑着说,“这点小事根本不算啥!不成问题……!”龅牙男手中的刀捅入了巨鸟的眼球,就在那之后,他的身体被巨鸟咬断分成了两截。“——怪物!你胆敢害了伊比兹……!”短发男人冲上前去,巨鸟扇动双翼,深吸一口气,再吐出。那并非是单纯的呼吸,而是如同红雾一般的吐息。触碰到红雾的男人们,全都挠着脸喉咙胸口激烈地挣扎起来。短发男人也蹲了下来似乎很痛苦。“咳啊啊啊!呜噢噢噢!咕噢噢噢咳……!”
“该死,你们……!”奇罗左蹿右跳,用铁球义手抵挡着迈赫尔辛的剑,只顾防御。“让我看看你们的韧性!你们这样还算是潘卡罗家的人吗!畜生、畜生、畜生、你这王八蛋……!”
阿尔弗雷德伸手擦了擦鼻口周边。全是血。尤其是鼻血流得特别严重。祖母被那个胖子担着,似乎没事。脚边落着一把刀,肯定是某位潘卡罗家族成员曾经用过的,而现在刀的主人已经死了。男人们为了保护难民、保护阿尔弗雷德、也许还有保护他们自己的尊严,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该死。该死。该死。我只是个小鬼。真不甘心。无力的小鬼。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阿尔弗雷德捡起那把刀,他知道该如何用刀,曾经练习过几次,只是没有实战经验。我能做什么?如我这般的无力小鬼。战斗。去战斗。已经受够一昧地忍耐了,即便是弱小,即便只是个小孩子,也是能战斗的。也是有勇气发挥出自己的全力的。即便是死了也无妨,唯独不愿在死前什么都没做。让我看看你们的韧性。没错,就让你看看。就是这样!阿尔弗雷德握住刀柄,在倒在地上翻滚、以及一动不动的男人们之间奔驰而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从腹底放声大喊,喊得能多响就有多响。巨鸟的独眼望向自己。咿嘎嘎嘎啊啊啊啊啊。它可能已经盯住了阿尔弗雷德,双脚差点一软,不能停,快冲,快冲,继续冲啊。叱责着自己,回想起父亲。据说父亲被攀上断崖城墙的敌人用长枪刺穿,随后就那样跃下了断崖城墙,带着敌人一起同归于尽,因此才没能见到父亲的遗体。也许再过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也许就能挺起胸膛向父亲报告,我的死法会让父亲以我为傲。巨鸟张开双翼,再度深吸一口气。即便是要死,死在那种吐息之下还是多少让人有些讨厌。
“笨蛋……!”
从身侧突然有人冲来,擒住了阿尔弗雷德的腰。鲜红的头发,身材并不壮实,肯定是个女人,然而力气却很大。阿尔弗雷德被那红发的人狠狠地一推,“呜哇”地叫了一声倒在了街边的一条小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