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在土中。
正确地讲,是如同地面被剜出一个缺口从而形成的坑穴之中。
这个坑,宽约二美迪尔见方,深约三美迪尔,容纳一两人倒是没问题,然而实际却挤了总共八人,实在是难以忍受。男人心想:这不是完全超出定额了吗!而且,还不能自由地出入。坑穴的横截面像是个扭曲的泪珠形状,要向爬上地表,需要沿着斜面攀爬,斜面的角度大约有五十度。坡度并不算陡,高度也不高,然而问题根本不在于能不能爬得上去。地面上有敌人,被发现就完蛋了,自然不可能愚蠢地爬到外面去。
已经在这个牢笼里几乎不吃不喝地困了超过整整一天了。
总不能永远待在这里,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却没有人提出要去看看外面的状况。偶尔还会有人小声地哭哭啼啼、又或是突然开始啜泣,却也没有任何人开口安慰。他们全员都是人类、都还活着,光是凭借这两个要素,就足以称得上是同伴,然而却无法期待会产生连带意识、同情、或是怜悯。他们几乎被恐惧与绝望绞杀。
男人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一直、一直都这么认为。
也差不多该采取行动了吧……?
无数次地动起这个念头,想要站起身来,却每次都在中途打消了。
——时机、还没有成熟。
男人明白。只要那个时机到来,男人便会站起,不得不挺直身体。然而现在,一想到要站起来膝盖便发软,双腿便萎靡无力,这正是还没到时机的佐证。这绝不是因为恐惧。不是。
男人不自觉地咬起了拇指指甲。指甲已经很短了,完全短到肉里面去了。指甲修得再短也该有个限度,这样咬过了头,血都要渗出来了。不行,这可不行。拇指疼的话可就没法战斗了。话说,肚子也饿了。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我明白,必须得打破现状。不打破现状的话就没有未来。虽然男人已经理解了,但其他人还不明白。全都不明白。
如果不由男人来领导,他们就会全灭。
如果男人不来承担责任,还有谁能来?
男人在昏暗的坑底兀然睁大双眼。“——好!”
一旦下定了决心,男人便不再迷茫。当然了,因为男人的名字是弗兰克·戈尔丁·雷文斯克罗夫特。被人称为“滑稽的【funny】”弗兰克,却也时常故意这么自称。富有超越常人的勇气和判断力,威风堂堂地沿着自己独创性的道路前进,有时自然难免被人认为是个滑稽的家伙。不过,法尼【funny】·弗兰克并不在乎这些世间风评。我是正确的,对我来说,我永远都是正确的,我的道路就是正确的道路——男人如此坚信。坚信着,并永远借此一往无前。
坑底中已被打垮了的男人们向开始手脚并用地向洞口攀爬的法尼·弗兰克投去了疑惑不安的眼神。
背对着从洞口处射入的微弱阳光,法尼·弗兰克对着他们笑了笑。“——没事的。交给我吧。万事OK。一切都会顺利的。完全没有问题。”
“……被发现了的话,怎么办……”一个微弱无力的声音回应,“……你打算怎么负这个责任啊……要是被那帮家伙……被异界生物……发现的话……”
“不用担心。”法尼·弗兰克直直立起被自己咬出血的大拇指,“船到桥头自然直。”
“……真是超级莽撞……好担心啊……”
“相信我。”
稍微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应,因此法尼·弗兰克便转身继续前进。他们太害怕了,他们一方面想要摆脱这种困境,另一方面又害怕改变现状。他们自己办不到,便盼望着别人能够想些办法。他们软弱、柔弱、惰弱,真是一帮可怜虫。那就由我来,由我法尼·弗兰克来改变眼前的状况,成为救世主,成为英雄。我能办得到。“——不。恐怕除了我以外根本没有人能完成这一伟业……!”
法尼弗兰克爬上了斜面。
“哆呸——”伴随着怪声和突然泼洒而下的土沙,有什么东西滚落了下来。
“——嗞哆……!?”“嚯嘎……!”
法尼·弗兰克本没打算去承接那滚落下来的东西,结果却演变成了这副模样,而且还没能接住,被撞倒了。
“卡塔力!?没系吗……!?”从上方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噢、噢!没事儿!至少老子没事儿——”
“哎呦呦呦……那、那个声音是……”
“鱼噢噢!?这不是法尼·弗兰克吗!?”
“是、是啊。知道了就赶紧让开。好重、好疼、好难受、要、要死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喂,由莉卡!这洞里有人!——你们是躲在这里没错吧。”
“以免招致误解所以事先说清楚,我们仅仅是在这里暂时紧急避难,这点希望你不要搞错。”
“那这紧急避难可以麻溜儿地结束嘞!大规模的敌方巡逻队正在朝这边过来!被发现就完蛋嘞!——由莉卡,外头状况咋地!?”
“还没过来!不过,最好快一点!”
“了解!——就是这样啦,你们几个要是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跑。不过你们运气还真不错嘞,要不是老子刚好掉进来,肯定要出大事儿咧。”
这对于在这个男人掉进洞的同时正打算爬出去的自己来说到底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刚思索了一会儿,不、不用想,我自然是幸运的——法尼·弗兰克便如此认定了。如果这个男人不出现,一无所知地来到外面,刚好撞上敌人的话就糟糕透顶了。没有发生那种事,自然是因为自己的超绝强运。
“……唔唔。这个暂且不谈,阁下的右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