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徜徉恋情的只言片语 Divided-6 乐园|Paradise

  “……想死。”

  在阿德里安·基贝尔的人生中,恐怕还从未如此切实地渴求死亡。

  话是这么说,不过所谓的切实,也只不过是‘如果不用自己下手,而且没有痛苦的话,死了倒也不错’这种程度而已罢了,对于阿德里安来说这已经算是非常想死了。虽然平日里都做好了随时挂掉的心理准备,但除了被猛烈的宿醉侵袭以至于站都站不起来的时候以外,他可不至于想要自己主动挂掉。而且,就算有这种时候,一般也马上又一次喝得烂醉如泥,因此想死的状态总也不会长久。

  在破旧简陋的出租房中既臭且乱的床铺上,阿德里安辗转反侧,心绪不宁。

  因不知该如何是好而烦恼这件事本身,对于阿德里安来说就相当少见,无法适应。

  即便如此,还是不由自主地陷入思考。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我的人生……不,说起来……仔细一想,不净是问题吗……就算这样,你……喂,‘你’又是谁啊,跟谁说话呢,我……应该是一个人……一个人……”

  阿德里安从床上跳起来看向房门。关得好好的,也上了锁。又看向窗户,满是污渍的窗帘的确是拉好的,窗户也好好地关着——吧?不行,得确认一下。掀开窗帘,仔细确认,没问题,插销也插上了。房间狭小得除了橱柜和一张小出屎的桌子以外再无其他物件,其他的话——不,床底下呢。有东西,脂羽虫。喂,玩真的?一、二、三……居然有五只。不对,应该还有更多吧。算了,管他的,共存共荣吧。不,共荣个屁啊。像我这种,明显应该是荣的反义词才对吧。倒是脂羽虫,自得其乐地过得欣欣向荣。哼,也好。但是橱柜的状况就不好了。打开来,又是脂羽虫。全他妈跑光之后,里面只剩几件衣物,没别的了。

  都没问题。

  阿德里安又一次在床上侧躺下来。

  “……真是的……说真的……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说是人生……倒也不是那么夸张的玩意儿……那到底又是什么玩意儿……已经搞不懂了……”

  不论如何烦恼,也总得不出结论。有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气息。能够感觉到某种气息。怎么可能,这房间之中除了阿德里安和脂羽虫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也没有能够藏身的地方。至少房间里绝对没有。房间里——对了。

  又一次从床上跳下来,奔向门口,打开门锁。

  眼前是屎一样狭窄天花板屎一样矮满是屎一样的臭味的屎一样的走廊,果然还是没有能够藏身的地方。左右张望,看不见人影,也就说,的确没有其他人。不——

  阿德里安向斜对面的3Y5号房的房门望去。

  房门开着一丝缝隙。

  从那缝隙中,渗出阵阵冷风,又像是不祥的邪气,阿德里安有些胆怯。

  那是什么。

  眼睛。

  带着血丝。

  眼球。

  真恐怖。

  阿德里安并非是胆小鬼。甚至应该说是迟钝,让人感到恐怖的那一部分身体机能兴许都已经坏掉了。在生与死的夹缝之中生存的感觉则是他的最爱,比干女人还要爽。然而如今的这份恐怖完全不同。阿德里安的身体习惯性地在一瞬间选择了攻击而非逃跑。

  一步步逼近,打开了3Y5号房的房门。

  里面有个女人。

  第一眼望去,首先头发长得令人咋舌,整个人几乎都埋在像是海草一样的头发之中,身材极瘦。在发丝之间探出一对正窥视着外面的眼睛,紫色的嘴唇上挂着应当称之为‘咒笑’一般的笑容。

  真是吓人。

  然而不可在此处退缩,不然就会给对方趁虚而入的机会,要进攻,要占据进攻方的地位,作为战士的本能如此命令阿德里安。

  “你为什么在这里,在搞什么鬼,有什么企图。”

  “……我我我我并没有特意想要不是没有什么只是碰巧搬到这里就算事先知道这里也没什么意图全都是偶然。”

  “既然是偶然,为什么要开着房门看我。”

  “那那那那只是日常功课应该说是确认周围的状况必须确保安全不然就一分一秒都无法安宁我感觉自己似乎有这种倾向。”

  “比起确认安全,倒更像是一直死死地盯着我这边吧。”

  “对对对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冲动丝毫没有给阿德里安大人添麻烦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够拜见您的容姿仅此而已。”

  “别擅自叫我什么大人啊,听起来不爽。”

  “哎、哎、哎、哎、那那那那就……阿、德、里、安。”幽灵女的脸染上红晕。

  意识几乎消散。

  这算什么,诅咒吗,这诅咒也太过强力了吧。

  虽然头晕目眩,但如果在这里认输,接下来就会轻易地被抓走杀掉,虽然就算挂掉也无所谓,但是以这种形式挂掉真是敬谢不敏。

  阿德里安以像是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俯视着幽灵女。“我应该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不要跟着我。懂不懂?就算不懂,也给我想办法去懂,行不?”

  转身回到自己房间,闭好门上紧锁,赶走以一副同居人一般的姿态大摇大摆地爬在床上的脂羽虫,扑倒在床铺上,用散发着馊臭的毛毯将全身连着头部都裹住。

  过了一会儿,传来了某种奇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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